永安说话声音小,旁的人没有听见。
等到皇帝一走,场中氛围立马松散下来。
李君凌拂袖起身,径直朝殿外踱步,走到左阳煦面前顿住脚,一手负在身后,望着外面的天。
那飞檐外分明艳阳高照,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似是六月飞霜。
“在阴沟里的老鼠,就该好好在阴沟里待着,不要在外面尝到了几分颜色,就真以为自己也能与旁人平起平坐了。”
不给左阳煦回话的机会,一张贵气逼人的脸色卷着阴云,深看了他一眼,阔步离殿。
左阳煦一杯酒不紧不慢的凑到唇前,两眼望着虚空,也不看他离去的身影。
猛地一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唇角扯开一丝冷笑。
几缕碎发散在额前,遮挡了他灿若星辰的眸子。
眉眼之间没有先前的温暖和煦,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冰冷阴翳,仿佛冻结着一条毒蛇,正在缓缓苏醒。
他起身,没有看其余人一眼,径直出了宫门。
永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流光,复又撩起眼皮,望向对面双眉紧锁,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睿王李星霖。
“王兄今日是怎么了?从进殿到现在,一直心不在焉的,莫非……是跟王嫂吵架了?”
李星霖眉心一跳,有了些许反应,一张脸瞬间犹如墨点在水池中化开,难看无比。
“与你何干?”
冷冷丢下一句话,黑着一张脸阔步离开。
永安抬手拾起酒盏浅嘬了一口,方才她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要他离开,只剩下她跟楚朝晟二人,好说话。
“晟哥?”
她回头,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
他唇紧抿,不知在思索什么,放在桌上的手也收拢着。
永安眼眸一转,倾身上前给他斟了杯酒,“还在为皇上刚刚做的决定烦心?”
“皇上……有点反常……”
楚朝晟抬头,望着殿上那把金光闪闪的龙椅,眸色幽深,宛若古潭。
如此想着,他倏地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外。
“本王去找皇上谈谈。”
并非是因为兵权被分割,而是要确认皇上如此反常究竟是何原因。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晟哥!”
永安在身后唤他,但他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一般,转身就出了殿门,直奔皇上寝宫。
看着他身形消失在视野当中,永安眼中光芒逐渐暗淡,温柔的一张脸线条逐渐冷漠。
瞅了一眼桌上他未动的酒杯,自己接过,仰头缓缓喝尽。
雪玉脖颈,近乎完美的下颌线,多余的酒水顺着唇角滑落,一路滑入了衣领之中,引人遐想翩翩。
美人如玉,可惜无人观瞻。
一声轻响,酒盏被顿在桌上,她随意抹去嘴角水渍,花枝摇曳般从桌前起身。
裙裾阔袖前后摇摆,露出脚上穿的一双绣花鞋。
她清明的两眼被酒气熏染,褪去了眉眼中的骄傲,反而有些妖媚惑人。
野心从眼底浮出,她红唇勾起。
“你现在不肯多看我一眼,无妨,他日,你连人带心都是我的……”
她眼帘垂下,逐渐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花枝乱颤。好似一只有毒的罂粟花苞,正在危险的边缘绽放开来……
楚朝晟快步走在游廊之中,左右宫女太监见之纷纷垂首行礼,他面色紧绷,身上寒气四溢,叫原本就安静的皇宫,眼下越发寂静,呼吸声都浅了。
长乐宫前,楚朝晟正欲上前叫人通报,旁边传来一声低喝。
“等一下!”
回头一看,来人风姿摇曳,面上浓妆淡抹,正是燕贵妃。
见楚朝晟朝她看来,她加快了脚下步伐,一路走到楚朝晟面前。
“与本宫借一步说话。”
她眸光严肃,叫楚朝晟眉心跟着一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行至湖边,燕贵妃回头看了眼左右婢女,“本宫与楚王有要事相商,尔等先退下吧。”
“是。”
宫女们退散,燕贵妃深吸了口气,端着的双肩垮了下来。
“承德殿的事,本宫方才听说了,本宫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必了。”
“什么意思?”
“皇上他就是变了,近日连我的寝宫都不来了,不,应该说连其他嫔妃的寝宫也不去了。”
话说到此,楚朝晟眼底凝重添了分疑惑。
“他的心思,倒是叫人猜不透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楚王府,大势已去。”燕贵妃眉眼中多了分沧桑,“我如今,只能自保,怕是顾不得你了,日后,只能全靠你自己了。”
楚朝晟哼了一声,双手背负身后,“本王无需你操心。”
“你……”燕贵妃被气的脸上多了分血气,长叹了一声,“也罢,你从来也不肯领我的情。”
两人立在湖畔,一时无言。
她漫吸了口气,看着湖畔有开始泛黄的叶子被风吹落,逐渐掉入水中,脸上微微动容。
“当年我撞破先皇丑事,若是胆大些自己认了,没有推到你娘身上,你娘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眼圈一红,兀自落下泪来,似哭似笑,“可我不光没有认,还厚着脸皮一直爬到了如今的位置,现在后宫风云既变,我岌岌可危,想来也是报应……”
楚朝晟唇一抿,斜瞥了她一眼,“本王来此,不是听你忏悔自己过错的,若无其他事,本王走了。”
阔袖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