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遮的脚步虽然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身体却本能地抗拒着。
莫尘安在他身后看得想笑无比,却又只能无奈地摇着头紧跟其后。
一进后厨的门,顾遮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一片雾蒙蒙水雾之气中,秦苏端着一小碗粥放在了她对面的空位置上。
——看得出来,这碗粥已经撇去了糊的部分,取的是精华。
顾遮刚想在那个空位置上坐下,却被秦苏往外一拉。
“坐什么坐?这是我刘叔的位置。再说了,也没有你俩的份。”
气地说道。
“……”
莫尘安刚想反驳,顾遮却顿了顿只是随手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缓声道了一句:“没事,我看看就好。”
“……”
莫尘安再次被噎住了。
——这小子,怕是没见过穷人家喝粥???
“你,你看着也没的吃……”
秦苏没想到一向华贵示人的顾遮竟然能不嫌弃她这后厨脏乱,不由得眼里也多了几丝不忍之色,但嘴上仍然强硬着。
“欸,我说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都已经说了不吃不稀罕!”
莫尘安忍不下去了,冲着秦苏便吼了一句。
一旁的雀儿善良地偷偷拉了秦苏一把,小声说道:“小苏苏,要不最后有的多的话就分点给他们?毕竟,他们刚才也给了好多金子。”
“是呀是呀,秦苏,你可别瞎跑了人家……”
一旁的海棠亦担忧地给秦苏使了个眼色。
秦苏刚想说话,却听得门外传来了刘叔的话语声——
“小苏儿,不得无礼。来者是客,盛满。”
“刘叔,您这不是昨儿不舒服怎么今早这么早就起来了?一点都不知道享福。”
秦苏忙擦了擦手就过去搀扶刘叔。
而刘叔一进后厨的门便先顿下了脚步扫了一眼顾遮和莫尘安,眼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顾遮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情绪,虽心中疑惑,但是也未曾多在意,而是起身恭敬一礼,说道:“晚辈见过刘叔,冒昧造访,多有打扰,实属抱歉。”
“晚辈莫尘安见过刘叔,此番前来叨扰贵府,抱歉抱歉。”
莫尘安亦起身恭敬一礼,低头说道。
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刘叔身体的虚弱,一想到自己竟还谋算着要这年迈的老人替自己解毒,不由得多了几分罪恶感。
“孩子们不必多礼。既然来了,就吃个便饭吧。至于那些金子,小苏儿,一会儿原封不动地还给这位公子。”
刘叔将目光落在了顾遮的身上,嘱咐着秦苏说道。
“是。”
“不是,我说,刘老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海棠,闭嘴。”
刘叔似乎有些怒意了,一提高声音开始轻咳了起来。
“其实老先生大可不必……这些钱……”
顾遮刚想说完剩下来的话,却被刘叔摆摆手制止了。
“乡下粗鄙之地,比不得两位府上的锦衣玉食,若有怠慢,还请海涵。”
在刘叔的示意下,顾遮和莫尘安的面前已然被雀儿换上了两个大碗,盛得是满满当当。
顾遮面前的那一碗粥被换了以后已然混上了不少的糊焦,然而锅底已然确实没有其他的粥再剩余了。
“所以说,我俩喝完,你们就没有了?”
莫尘安倒是没有嫌弃粥的意思,倒是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关系,喝完了没了还可以再炖。”
刘叔只是笑了笑,随便挑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
倒是顾遮没有顾及这些,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最糊的往口中送了去,不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莫尘安见状小声说道:“那个,不好吃就别吃了。”
“挺好的。不难吃。”
顾遮微微笑了笑,拿起筷子不一会儿便咕咚咕咚地将一碗粥干了个底朝天。
——连一口酱菜都没有就着。
“那个,你还好吗?”
莫尘安见顾遮这般,面容之上已有了不忍之色,再次关心地问道。
“不碍事。不过一碗糊掉的粥而已,不会毒死人反而能填饱肚子。这城外不知多少正在受着饥荒的百姓,连这样一碗粥都喝不上……”
顾遮将碗放下之时,一抹隐忧之色深藏于他眼底。
刘叔一直注视着顾遮,看着他没有皱眉地将粥喝完,罢了又这般说道不由得点了点头笑了笑,缓声道了句:“大丈夫者,当忧天下之忧,急百姓之苦。”
“晚辈惭愧,不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间。”
顾遮紧握碗的手青筋凸起,面容之上的无奈尽显无疑。
“这不是你的错……”
莫尘安极为轻声地道了一句,宽慰着顾遮说道。
一旁的秦苏一脚踏在了长凳之上,另一手舞向了屋顶,笑着说道:“刘叔教过我,说,这天下兴亡,本就是有轮回之说。天下三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所以,我们若尽了能尽之事,做了该做之举,还是不能挽回局面,那便也只能顺其自然。不必过多自责。”
“对不,刘叔?”
她笑得甚是自然而张扬,似有一种穿透力穿越过了空气如锋芒一般刺穿了顾遮的心。
他从侧面看着她,阳光透过屋顶的漏洞洒在了她洁白的面庞之上,渐渐生了耀眼的光辉。
令人无限地想要去靠近。
又令人觉得,有时候靠近会是一种毁灭。
“我的小苏儿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