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在山上翻来覆去,一夜辗转难安。因为母亲身上这毒是从外祖母身上传下来的,就不可能是皇后下的毒,但皇后又知道此毒,会不会这毒与何伯荣有关?何伯荣又与外祖母有何仇怨,给她下这样的断子绝孙的毒药?那皇后知不知道这解药在何处?
难怪近来皇后放过她,不过是以为她没有负隅顽抗之力,根本就不拿她当回事了。再者,怕是皇后深知此毒会代代相传,想着就算杀不死她,她也会早亡。索性不浪费心神力气了,静静地等候好消息便是了。
白天的辰光越发长了。昏昏然斜倚在凉榻上,半寐半醒。身下是青丝细篾凉席,触手生凉。长歌自梦中一惊,身上的毛孔忽忽透着蓬勃的热意,几个转身,身上素纭绉纱的衣裳就被濡得汗津津的,几缕濡湿了的头发,粘腻的贴在鬓侧。
她惶然坐起身,看到外头还亮堂着,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正巧听到了敲门声。随意整理了妆发,起身去开门。
是晏之。他端着一碗汤药,一言不发的走进来,放下汤药,抬头看见长歌濡湿的发丝,轻声道:“今日有些闷热。”
“嗯,这是什么?”长歌指着那碗汤药问。
“贺老翁给的方子,可以补益气血,对血脉虚弱,心肺虚损有用。”他答。
长歌端起药盏喝了一口,皱眉道:“我不想喝药,这玩意难闻的很。”
他静默须臾:“那以后我陪你一道喝。”
长歌嗤道:“你又没病,你吃什么药。”
“那你如何才肯喝?”他轻声问。
长歌看他颇为犯愁,轻笑道:“喝药可以,我想吃糖葫芦或者蜜饯,以后你拿药给我时一道给了我。”
他点头答应了:“好。”
长歌又笑起来:“好好好的,你可有银子?买蜜饯或是糖葫芦的银子去找谢先生拿,算在我的账上,辛苦你了。”
他低低的说了一句话,长歌听得并不详尽,也没有过问。她这才皱着眉头慢慢喝完了,拿清水漱了口。又坐了一会儿,觉着日头下照着有些神思恍惚:“谢先生呢?”
“在下头忙。”他答。
“你端药上来,没人问你是谁吃药吗?”
晏之走上前把药盏收了,说:“问了。”
“你怎么答的?”
“你。”
“他们就没问我是什么病?”
“问了。”
“你怎么答?”
“睡不好。”
长歌轻叹一声笑了笑:“谢谢你。”
“谢什么?”这可不是客气,他是反问。
“替我保守。”
“与他们无关,为何要说给他们听。”晏之冷冷的说道。
长歌笑起来:“说的好,说得好,我以前怎么就想不到呢,晏之真聪明。”
晏之扫了她一眼,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正说着,谢九幽走了进来,与长歌说:“长歌可歇息好了,歇息好了就走吧?”
“好了好了。”长歌急忙起身,就要往外走。晏之跟在她身后两步,问:“你要去哪?”
谢九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多话,就下楼去了。长歌转身答:“我去春华楼。”
晏之说:“我与你一道去。”
长歌摇摇头,笑道:“不用了,有谢先生陪我一道去。”
晏之想了想,答:“好。”又忽然补了一句,“晚了我就去接你。”
长歌回头看了他几眼,晏之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受宠若惊。转念一眼,他大概是念及自己中毒了吧。可贺老翁与他说的不是有十年吗?小伙子还听贴心周到的。
长歌又想,若是她告诉万俟牧言自己只有三年的寿命了,除非整日泡在药里,不然她真的只有三年寿命了,万俟牧言会不会为她放下一切?忽然想起宋青萝进府里已经有五六日了,也不知她在府里情况如何,万俟牧言待她如何。想到这里长歌心里竟有一丝丝的泛酸。有时候她是真的羡慕宋青萝,敢爱敢恨敢拼,像她这样才不枉这一世肆意畅快活过吧。而自己呢,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好像也没有被深爱过。
路上谢九幽告诉长歌,萧衡死了,被吊死在京都的城门口,以示警戒。
“皇后赐死的?”
他点头。
“罪名是什么?”长歌问。
“看守陵墓失职。”
“谁的陵墓?”
“皇家的。”
“被盗了吗?”
“是,太后的陵墓被盗了。”
还真有人敢盗皇家陵墓?盗墓这块长歌不熟,一会儿向万山烟他们打听打听,估计能多得一些消息。也不知萧清梦知不知道此事。当日萧衡离开永乐时,再三嘱咐长歌照顾萧清梦,应该去看看她母子二人过得好不好。
长歌叹息道:“我早料到了他回去就活不成了,但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还是会难过。”
车里寂静无声,一直到马车来到春华楼后院门。后院门口有辆拆了顶棚的马车,长歌指着那马车嗤笑说:“这玩意儿好,敞篷的,那坐啥马车啊,坐牛车多好。”
跟着谢九幽七拐八绕,绕到了长歌之前那间屋子,她差点给绕晕了。以前住春华楼的时候,她甚少走后院门,从来都是顺着游廊往前院去。这下不住春华楼了,突然从后院门进来往她厢房去,竟然觉得陌生。尤其今日他仍旧是一身水色衣衫,轻裘缓带。忽然恍如隔世。
来到房间前,门口守了四个眼生的看护,不出意外这都是谢九幽门下的人,长歌才记起谢九幽还有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