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军帐,大将军吩咐骆驼打了水来,搓搓手对福灵道:“今日没人跟着,我来侍奉你吧。”
福灵笑着嗔道:“我没有那样娇气,自己来就好。
净了手脸梳好头发,厨房里已备好丰盛的饭菜。
二人席地对坐于羊毛毡上,不紧不慢得吃饭。
如此时光难得,福灵将他要送她什么的好奇心抛在脑后,与他安静相对。
他吃得快,先搁下筷子说道:“十三年前,我被奸臣追杀,九死一生之际,徐惕守与程怀英带队路过,他们打退了奸臣的人马,将我救回天梯山,养好伤后又给我盘缠,助我前往京城。我对他们感激不尽,一直想着报答,可我回来后,天梯山的营寨已被烧毁,我四处打听,才找到徐夫人与程夫人的下落。”
“接下来的我都知道了。”福灵点头,“大将军以前的恶名是迷恋寡妇抢夺□□,如今恶名成了罪名,窝藏钦犯妻儿,甚至可以说是包庇钦犯。”
他嗯了一声。
福灵问道:“这徐惕守对你有恩,又是耀文的生父,还有徐夫人,对他是又爱又恨,你准备如何做?”
他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我替你想过了,总觉得轻不得重不得,处置轻了会受人攻讦,处置重了又得被人指责,说你忘恩负义。”福灵摇头,“真是两难。”
“我已想好怎样处置他。”他低声道,“你陪着我就好。”
为何要我作陪?福灵心中不解,依然点头道:“那,让他过来吧。”
“不急,你先吃饭。”他拿过一本书,安静陪着她。
待福灵说声饱了,骆驼进来端了饭桌出去,又摆了酒桌上来。
徐惕守进来时依旧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脸上云淡风轻,瞧见桌上的酒壶小菜果子,略微愣了一愣,随即说道:“看来明庚小兄弟还念着你我的旧情。”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将军拱手道。
徐惕守坐了下首冲福灵拱手道:“草民无礼了。”
“大当家不必客气。”福灵笑道。
大将军为徐惕守斟满酒,举杯道:“三哥请。”
“请。”徐惕守满饮一杯,笑道,“这是咱们凉州的美酒。”
大将军与他满饮三杯,他的情绪渐渐有些悲愤,环顾着军帐仰头道:“想当年在天梯山,你我月下看雪围炉畅谈美人醇酒,如今你手握重兵威风赫赫,我却即将命丧黄泉,着实令人感慨。”
大将军摇头:“我会派人带你前往甘州投案自首,你一切听从邹通判吩咐,勿要自作主张。”
徐惕守一声嗤笑:“听从他人,更无命在。”
“我定会保你一命,你放心。”大将军道。
徐惕守微有动容,问道:“明庚,你想从我这儿换取什么?”
“保住你的性命是我对你的报答。”大将军说道,“你若供出幕后主使,你会保你不用下狱,只是囚禁,安稳闲适终老。”
徐惕守一声长叹:“去年初的时候,突然有人送来一箱黄金,其后陆续又有银两相赠,来人只说他们的主公日后有事相求于我,却并未说何事,直到去年腊月,他们送来玉门关的关防图,让我发兵突袭玉门关,我已经数年没有进关,不欲招惹独孤娘子,更不想与大将军为敌,后来他们又送来一封书信,说大将军就是当年我救过的明庚,我越想越气,答应了他们,同时也派人追踪,想要知道对方的底细,不想派出去的人被他们杀死,我一无所获。”
大将军略作思索,问他道:“你可还有话要说?”
“可能让慧慧带着耀文常来看看我?”徐惕守问道。
大将军说道:“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
“我大漠里的妻子是西域人,帮众解散后,就将她与孩子们送回故国吧。”徐惕守又道。
“我会派人妥善安置,请放心。”大将军道。
徐惕守面现感激,恳切说道:“明庚,我确实不知幕后主使是谁,不过此人堪称劲敌,你要小心。”
“看来你确实不知。”大将军道,“那就将天梯山的宝藏献出,换取安适终老。”
徐惕守愣了愣,指着他道:“明庚啊明庚,此事我连慧慧都没告诉,你怎么会知道?”
“你当年称霸三州,聚集钱财无数,可徐夫人散了帮众后所剩无几,所以我猜测你藏有财物。”大将军道。
徐惕守摇着头笑,大将军道:“你舍下钱财上交官府,我才有理由启奏皇上为你求情。”
“好好好。”徐惕守哈哈大笑,“你也可因此免去包庇窝藏之罪,倒是两全其美。”
大将军点头算是默认。
福灵心中讶然,本以为他担心徐惕守难以对付,需要她在旁帮腔或者调和气氛,可他分明步步为营成竹在胸,为何非要让我作陪?
她疑惑看向他,他又斟满两盏酒,对徐惕守举杯道:“当年在天梯山,因为有伤在身,未能与大当家痛饮,深以为憾,我曾答应从京城回来后,与大当家一醉方休,大当家请。”
“一诺千金快意恩仇,令徐某人佩服。”徐惕守举杯道,“大将军请。”
福灵惊讶于他的海量,喝得越多双眸越清亮,竟是毫无醉意。
徐惕守却渐渐有了酒意,他转着酒杯道:“明庚,我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你从天梯山走后,我思来想去,不能放过蔡家那对兄妹,于是,我又带人去了一趟凉州,蔡家早已人去楼空,四处打听,没人见过他们,你可知他们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