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擦拭了一下自己头上凌乱的发髻,仔细的,用尽可能温柔的手法,给一个义勇包扎了伤口,然后对她展示最温柔的笑容询问:“还疼不疼?到后面去休息吧。”
这个义勇勉强的站了起来,挣扎着给秀芬跪倒磕头,呜咽着回答:“感谢夫人,我还能战斗。”
还没等你秀芬劝说,房子的外面有人高呼:“东边的城墙被轰塌了一角,有没有能干的,赶紧跟我上。”
这个义勇就豁然起身:“夫人的大恩,草民记住了,我是泥瓦匠,现在就上城修城,夫人保重。”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冲出了房间,一瘸一拐的对着外面大呼:“还有我能战斗,等等我。”
筋疲力尽的秀芬,疲劳的坐在椅子上,眼泪就模糊了双眼。这时候她才深深的懂得,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这个国家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而是这些最普普通通的百姓,还有,还有自己的丈夫。
门帘一挑,翠艳一身戎装的进来,秀芬站起来:“妹妹,战况如何?”
翠艳直接拿起了一碗水喝干:“城池没有危险,我不过是抽空看看妹子是否平安。平安就好,好了,我去调一队咱们家的兄弟上城。敌人攻击的猛,我必须将他们打下去。”然后还不等秀芬说话,就一掀门帘,急匆匆的去了。
即便再是出身将门,但毕竟是一个女人家,然而在国难的时候,却肩负起这蓟州门户,几万百姓身家的重担。
现在的翠艳,真正肩负起了她的责任,日夜奔走在城上城下,亲自杀敌,调度各部,让许多男儿自愧不如。大家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正是她的能力受到军民的认可,才让这座城市变成铜墙铁壁。
城外的炮声又响了,秀芬就再次站起来,对着屋里屋外的妇人们吩咐:“姐妹们赶紧的准备吧,一会就会有负伤的兄弟下来,我们手脚麻利点,就是一条命啊。”
正在忙着的姐们们,手脚就更快了。
几个郎中急匆匆的端着药壶进来:“请示夫人,这些药已经熬好了,放在哪里?”
秀芬就指定了地方,然后对一个歪在院子墙边胡须花白的郎中道:“请老先生先进屋倒一会吧,一会还需要您的手艺呢。”
老郎中艰难的站起来:“夫人的房间,老朽不敢入,我在这里歪一会就成。”
正说着呢,院子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民夫抬着门板,门板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义勇一动不动的被急匆匆的抬进来。
那个老郎中和秀芬立刻迎上去,看着老郎中诊脉之后,秀芬焦急的询问:“怎么样?”
老郎中就无奈的摇头:“办理后事吧。”
秀芬已经习惯了这句话,就冷静的吩咐:“白布一丈。”然后询问抬人进来的民夫:“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这个民夫就红着眼圈回答:“城南仗义街刘五。”然后低头嘟囔:“原先是一个泼皮。但这次他杀了一个鞑子。现在开始,是个汉子。”然后对着其他兄弟大吼一声:“走,上城,和大小姐杀敌去。”
那些汉子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冲了出去。
正在秀芬心中感慨的时候,又一个伤员被抬了进来,秀芬认识,就是刚刚再次上城的那个泥瓦匠。
他的手被秀芬拉住,就艰难的一笑:“夫人,这次不麻烦你了,我可能不行啦。”
那个老郎中看了一眼:“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拿我德厚堂的招牌保证你死不了。”
德厚堂,那是远近闻名的治疗红伤的圣手,这个老郎中已经封山多年,这次却挺身而出,再次亲自问诊,只要他说你死不了,那就一定死不了,阎王站在身边都不能动你。
城墙上,城外敌人的大炮再次轰击了起来,蒙古鞑子冲锋的阵型再次排开,黑压压的有两千,他们血红着眼睛,盯着城头,盯着城头奔走的那火红的身影。
那火红的身影,就是他们的死敌,本来是一群民夫,在她的率领下,就是一群将士,就是一群虎狼。只要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只要她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那里转眼就变成铜墙铁壁。
她就是堂堂蒙古汉子的羞耻,她就是蒙古汉子的噩梦,杀了她,洗刷堂堂男儿的羞耻,杀了她,这座固若金汤的蓟州,就将是豆腐做的。
然后,接受主子的恩赏——整个蓟州的一切,男人女人金钱物资,就全是我们的了。
炮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每飞过一颗炮弹,所有的人就都伸长了脖子,心中大声的祈祷,祈祷长生天能一炮击中那个火红的旗帜。
但大炮离着城头距离远,单个的石球铁蛋要想打中单个的目标,那是绝对的人品爆发。一颗呼啸的弹丸,就在那个显眼的红色身影一丈远的地方飞过,立刻换来一片惋惜的嘘声。
但这也是离着那个红影最近的了。
走到这段城墙,蹲在女墙下的义勇和将士纷纷站起,翠艳大吼:“蹲下,快蹲下躲炮。”
没有人蹲下,他们都恭恭敬敬的给她施礼,有叫大小姐的,有称夫人的。他们怎么肯看着不顾危险,奔走在炮火中的大小姐和统帅而拍死的蹲在女墙下躲避呢?
一发炮弹,正巧砸在了城垛上,砖石纷飞,将三个兄弟砸倒。翠艳飞奔上去查看他们的伤情,三个人一脸鲜血,看到翠艳奔来查看,没有惨叫呼号,反倒露出光荣的微笑:“没事的,我们还能战。”
翠艳下令:“来人,抬下去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