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墙上,刘琦与刘磐并列而立,遥望远方不断涌起的漫天烟尘。
刘磐的脸色苍白,颇有些紧张。
他虽然是武人出身,好勇斗狠,崇尚殄灭群丑,肃清寰宇的梦中理想,但亲身经历万人以上的大阵仗,却还属首次。
他攥紧双拳,低声道:“江夏的宗族,居然聚拢一万人马来?他们若果真攻城,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刘琦心中清楚对方的来路,所以并不紧张,他用手掌支着下颚,向前微倾趴在城墙垛子上,看那些烟尘看的出神。
“堂兄怕了?”
刘磐自然是不能在兄弟面前折了锐气。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对方虽有万余,然我城中兵将与彼相较,只多不少,且是守城一方,有甚惧哉?”
刘琦对刘磐很是满意。
与刚随自己入荆州开始,感觉堂兄成长了不少——性格上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理智,即使紧张,却也不会乱了思路,能以冷静的推论来分析眼下的情况。
确实稳重多了。
他刚想夸赞刘磐两句,却听刘磐又道:“守城虽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闭关久守,未免太伤及颜面,彼军远来疲惫,请允末将率领一支兵马在敌军未站稳阵脚前冲阵,定斩贼首而来悬挂于城门。”
刘琦果断的把即将要夸赞刘磐的话咽回肚子里。
看走眼了——他骨子里还是那德行。
眼下来军首脑未明,目地未明,战力未明,你就要出去跟人家打?
还是得再多加磨砺啊。
不多时,却见黄忠大步而来,对刘琦道:“少君,城上与城门的守备准备皆已妥当,石块、擂木、箭支,金汁齐备,彼军若是攻城,绝讨不得好去。”
刘琦满意地言道:“黄司马辛苦了,还请传令三军,彼军若至,不可随意动手,需有吾之号令,若有违令者,立斩!”
黄忠听了这话有些不甚赞同。
“少君,若是彼方当真为敌,末将建议待其在城外站定列阵前,便以箭雨射之,一则可判断彼之战力,断敌军阵之型,二则也可适当杀伤彼军,以振军威。”
刘琦淡淡一笑:“不行。”
黄忠很不理解,少君如何这般沉得住气呢?
刘琦也很无奈,他总不能跟黄忠说,我让你在城上安排布防,只不过是给城内的人做做样子看而已,因为那一万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彼军领头的,很可能是——是我爹!
我爹……
爹……
不多时,那一万江夏私军便已经来到了襄阳城郭外的两箭之地。
那些江夏私军的骑兵较少,大部分都是步卒,放眼望去,尽为长矛军、戟兵、铍兵与弓弩手,彼方根据兵种而列为方阵。
刘琦转头问黄忠道:“司马,汝观彼阵势如何?”
黄忠认真的瞅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道:“军容松散,布阵速度慢,兵种搭配虽是循规,但缺少变通,很是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在城下列阵,我军并不攻彼,然对方却无有阵型,可见各曲兵卒皆临时拼凑而成。”
古代战场上,可用的阵型极多,如鱼鳞阵,方圆整,鹤翼阵,偃月阵等等,对于攻坚确实都有非常明显的作用。
但并不是每一支兵马都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阵型说了简单,但要是实际操作,一则要有能够编列出类似阵型的战将,二则要有最精锐的士兵,能够在作战的同时还兼顾主阵的旗令以及部首之令,按要求行之,而且士卒彼此间还要互相兼顾,这对兵马的素质要求极高。
郡国级以下的军队素质,想列出有效的阵型,根本就是梦想,县级兵士上了战场大部分都模棱两可的站位,一旦开始交手打仗,基本就是各自乱抡王八拳,谁也顾及不到谁了,还哪管什么阵型。
所以很多识兵之人,通过观察阵型,就能判断敌军的战力和对方将领的优劣。
刘琦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若给汝相同的兵马,汝可胜之否?”
黄忠不屑地:“似这等布阵之将,若由吾与彼相峙,休说一万,只需三千兵壮,便可尽破其众!少君放心,今日这仗,末将必胜无疑!”
黄忠这话中,虽多少带点自捧的成分,但他却阐述了一个事实,就是对方的兵马不堪一击,其兵马主帅缺乏军事能力。
刘琦听到了这番话后,竟是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刘磐和黄忠颇是不解。
怎么听了对方战力不强,刘琦反倒是不高兴了?
就在此时,对面的方阵中,一骑飞奔而出,直奔襄阳而来。
那骑兵的马上系着响铃,手中持一高纛,旗上无有一字,却也是挂满了铃铛,奔驰之间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襄阳城上的弓弩手,并无人放箭,任凭他奔驰了过来。
白日鸣铃,夜间举火——是为两军阵前信使,除非是主将特别下令,否则一般不会射杀。
信使匹马奔驰至城池下,冲着城楼上高呼道:“汉,荆州刺史表!率江夏郡郡士二十七、士卒一万,至襄阳赴任,守城将校若闻,请速报襄阳主事者,卓其领襄阳城中官吏,开城迎刘使君入城!”
那信使的嗓门很大,再加上城上城下的人虽多,却无一人呱噪,声音顺风飘入城上,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城楼上,立时一阵哗然。
刘磐的嘴巴合不上了。
他惊讶地盯着城下的信使,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