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店,高宁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正在后院晒太阳。
新招的伙计德子走了过来,敲了敲木板门,“掌柜的,你前几天在谭瘸子那定的零件,已经送过来了,要不要给您搬到后面去?“
“嗯!”高宁应了一声,睁开眼睛道:“回头你给他钱就是了,什么时辰了?”
德子看了一眼天色:“约么到晌午了!”
“关门,吃饭去!”
高宁很干脆的起身,德子顿时喜笑颜开:“就等掌柜的您这一句话,这天天能下馆子的伙计,估计天底下独我一份儿。都给您打听好了,今儿南城张家铺子,进了新的汾酒老白干,据说味道很纯,绝不掺水,要不咱们去尝尝?”
“鼎香楼开了没?”高宁没回答,直接问道。
“开了,一大早就开了,听说里面加了两个雅间,一个中式的,一个日式的弄得还挺像样子。
我去打听了,说是鼎香楼来了个少东家,是当家老太太的亲外甥,是个顶顶圆滑的人,据说在日本人那边都很能吃得开。”
德子脸色微微一变:“掌柜的,您该不会是要去鼎香楼吧?最近那地方可去不得,据说野尻太君去过一次,惹得下面的鬼子兵和汉奸们趋之若鹜,现在吃饭的可都没什么好人呀!”
高宁摆了摆手:“废话少说,直接说去不去!”
“去,当然去,鼎香楼的酱肉可是一绝。当年老掌柜还在的时候,我爹就带我去过,那味道是绝了!”德子摇头晃脑的做回忆状。
高宁双手背后迈步向外走,口中道:“去把厨房的箱子拎过来,顺便带上一坛好酒,咱们吃饭去!”
“得勒!”
德子答应一声,一路小跑冲向厨房。
德子二十出头,是章丘本地人。
收拾家境富裕,家里也是占着房躺着地的大户,又是家中独子,因此从小就没缺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紧着他。
若是顺利,这辈子完全可以当一个纨绔大少肆意享受人生,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日本人的占领行动,令德子家破人亡,一夕之间就从大少爷变成了落魄乞丐。
也算他运到惊人,见油盐店掌柜的大包小裹往外走,店里面多了个陌生人,就知道店面被卖出去了。
在看高宁的样貌打扮,就知道不是一个亲自干活的人。
德子心中一动就上来毛遂自荐。
本来是没抱希望的,哪知掌柜的只是瞟了他一眼,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有了片瓦遮身,德子很高兴,甚至都做好了饿着肚子干活的心理准备,不曾想掌柜的是个好嘴的。
家里从不开火,每到饭点就出去吃,而且带着伙计一起吃。
什么好吃什么,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几天相处下来,德子也逐渐琢磨出味道来了,高宁哪是什么掌柜的,完全是个富家公子爷。
不知因为什么跑到章丘这穷乡僻壤之地,仍不改大少爷本色。
不过心里怎么想,嘴上可不能说,受过社会冷眼,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之后,德子也已经成长起来了。
“孙掌柜,孙掌柜!”
德子左手拎着一坛酒,右手拎着个藤编木箱子,大步冲进鼎香楼。
“别喊,别喊!掌柜的有事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蔡水根连忙起身相迎。
如今才刚到饭点,正是上客的时候,若被这莽撞汉子搅和了,还怎么收集情报?
“跟少东家说更好!”德子嘿笑道:“请杨师傅给预备一桌吧,我们掌柜的随后便到,我们掌柜的可是大家出身,吃过见过的主,看看,料自己都备好了,要是糊弄事可别怪我们这些老街坊背后骂街!”
嘿!
这话说的,软中带硬,硬中带软。
听着不是那么顺耳,还真就挑不出理来。
蔡水根愣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看您说的,老主顾肯定得用心招待,街里街坊的保准用心做!来来,雅间请!”
蔡水根殷勤的将德子让到雅间,抱起酒坛子,拎着箱子就进了后厨。
大厨杨宝路正撅着屁股烧火呢,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酒坛,顿时跳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
“哎哟喂,这可是陈年的汾酒啊,看封口,看黄泥,不得了呀不得了!水根,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咱们都这么熟了,还用得着如此客气?
来来来,把酒给我,你坐下歇一会儿!”
说着杨宝路就要上来抢,蔡水根连忙后退一步。
“诶!这可不是给你的!”
杨宝路顿时泄了气:“我就知道你没那么会来事儿!”
“嘿!”
蔡水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看杨宝路这样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将酒坛子放在地上,拍了拍手里的藤木箱子:“你光盯着酒看,这里面才是好东西!”
杨宝路来了兴致收拾出一块地方,将藤木箱子放好,仔细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嚯了一声。
“好家伙,你这是打劫了肉铺掌柜了?全都是好东西!”
“这年月谁还敢开肉铺啊?这是油盐店新掌柜送过来的,人家可把话说在前头了,说知道你杨大师傅的手艺,在这章丘是一绝。
以前来尝过一次,虽然正宗却还差一点意思,但人家不怪你,知道是材料的事。
所以这一次特意备了全套的材料,看着没有,这还有上好的黄酒,不为别的,就为尝一尝你杨大师傅的手艺!”
蔡水根话一出口,杨宝路顿时来了精神,吆喝一声:“这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