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昶命人把餐桌端到内室,放在床边供美姬享用。
半卧在床榻上,美姬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如往常一般恹恹地说:“甜汤留下,其他的,都端走吧。”
“娘娘,大王只是一时间心情不顺,才会迁怒于娘娘的。他并不是真的生娘娘的气。您这般郁郁寡欢,食不知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大王病好了,看到娘娘这般,是会心疼的。”
“我已经见罪于大王,又不得太后的喜爱,眼看着是要失宠了。瘦不瘦的,谁会来看呢。端走吧。”
美姬的心情很颓废,丝毫听不进去慧昶的劝解。
小七轻轻地抬起头,见美姬的面容着实憔悴了许多。萧毅极少与她动气,现下,又成了全宫的笑话,早上去给王后晨请,回来便更加打不起精神了,食欲自然差到了极点。
能进宫,脱离湘籍,做一个大楚藩王的姬妾,这放在寻常人是想都不敢想的。能得到这些,靠的都是萧毅的喜爱。
倘若没有了萧毅的喜爱,那美姬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十分难熬了。
把砂锅放在桌子上,小七刚要离开,美姬忽然说道:“这不是小七嘛,怎的是你来送甜汤。”
美姬懒懒地说:“这几日,也没顾得上你,你可还好啊。”
小七赶忙跪地回答:“回娘娘的话,奴婢很好。今日奴所负责送娘娘的吃食,奴婢便随队伍前来,还望娘娘能保重身体,长乐无边。”
“长乐……”美姬惨笑了一声:“我战战兢兢,如行走在悬崖峭壁,如何还能长乐起来呀。”
“悬崖上是平坦长途,悬崖下是绝美景色,娘娘不论是进还是退,都能得到这世间最美好的。莫不如保持着这样的心态,或许,就能解了困境。”
小七有条不紊地劝慰道。
“你是个豁达的人。”美姬说。
“奴婢经历过许多痛苦,所以对现下的一切都格外珍惜。在奴婢看来,娘娘只是一时失意,却不见得永远不会再得到大王的宠爱。山中雄狮,总喜欢对着一个母狮咆哮,不是因为雄狮厌恶母狮,而是那头母狮是陪伴在大王身边最长久的一个。总要对着自己信赖的人,才能宣泄真情实感呀。”
美姬慢慢地坐起身:“难怪王后娘娘喜欢你,我也开始喜欢你了。”
“奴婢拙见,总觉得娘娘陪伴大王身边良久,不该为这点小事自暴自弃。”
“你说的不错,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常人都以为,我如何得大王的宠爱,将来必定是王宫里第一个诞下后嗣的姬妾。可谁又知道,我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呢。”
美姬叹口气,看向窗边的鸟笼。
“我就像那鸟笼里的小鸟,逗趣儿的罢了。几首曲子,几段舞蹈,就能让大王开怀一笑,仅此而已。”
小七顺势望去,发现那边挂着的只有鸟笼,鸟笼的食槽里还放着食物和干净的水,却没有见到小鸟。
“入冬之后,那只小鸟便不叫了。它原来是一窝里最欢快的,叫声像清笛一样好听。我初入宫时,大王觉得它有趣儿,便赏给我了。这雕栏玉砌的王宫,就像是这鸟笼,张嘴便有珍馐美味,抬抬翅膀就有华贵美服。笼外的羡慕笼内的,管这个叫荣华富贵。笼内的羡慕笼外的,觉得那是自由。”
“它不叫了之后,我便将它放了,或许有了自由,它就懂得唱歌了吧。”
美姬一副病美人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爱。
她将鸟儿比做自己,是想说自己如同鸟儿一样失去了自由。可是小七却也知道,美姬根本就不喜欢这种自由。
美姬爱的,是宫内的自由,是更为华贵的羽毛。
小七想了想,说:“奴婢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哦?”美姬挑眉。
“观赏的鸟儿羽毛大多艳丽,会唱歌儿,吸引人的眼球,也是它们的一种生存方式。可是若丢去了凡尘,艳丽的羽毛会让鸟儿失去伪装,过于清脆的歌喉,也会吸引天敌的注意。多数会遭到攻击,沦为天敌的盘中餐。”
“即便躲过了天敌,也躲不过寒冷。在野外生存许久的鸟儿,知道在冬季到来之前存上粮食,知道如何搭建鸟窝,能让自己活过冬天。或者,直接随着南迁的队伍,在寒流到来之前就转而去了温暖的地方。可是,笼中被饲养过的鸟儿,却什么都不知道。它们在外面的世界盲目求生,没有食物,不能填饱肚子,没有鸟窝御寒,更不知道该跟着哪些鸟儿才能找到温暖的处所。想来,也就唯有一死了。”
听小七这般说,美姬不怒反笑。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清冷。
“唯有一死,呵呵……你说的不错,所以我应该感谢现在的一切。”她慢慢拿起汤勺,舀着砂锅中的甜汤:“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安分地享受这些美食,保护好容貌,就算是只被当成取乐的玩物,也称得上是我的福气,对吗。”
慧昶赶忙劝道:“娘娘,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您明知道,大王不是在和您置气,而是在和大楚那边生气,在和名单上没有大王的名字生气。那旁人的话,在耳边听了就过去了,她们如何得知,大王是怎样对娘娘好的。宫中的好东西,大王一向是先紧着娘娘的。就连这甜汤中添置的上好人参,那也是大王此番回来特地给娘娘带来,先给娘娘滋补。这样的恩典,阖宫上下,谁能感受到半分。”
“还有那厨房里的湘人厨子,娘娘知道宫中的规定的,湘人非奴籍是不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