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逃吗?”三水巡完城回来,看到将士们都在收拾东西,赶忙跑过来质问朱本:“你就这么走了,这城中上万百姓怎么办。你知道的,他们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压在了我们的身上,甚至把家中最后的口粮交给了我们,可你,却在楚军攻打过来的时候,就这么撤离了?你对得起他们嘛!”
三水一想到,老百姓从家里见底的米缸里分出一半的粮食给他们,让他们安心打仗的模样,就觉得心酸和愧疚。
百姓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们,可是,在兵临城下之际,他们这些受过百姓恩惠的人,却想要脚底抹油,直接开溜,如此,还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呢?!
朱本也没有办法:“我自然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他们,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只有千人,是打不过上万楚军的。打仗不能没有士气,也不能没有粮草,更不能没有人。现下,我们什么都没有,徒劳迎战,就是无畏的牺牲。就这么死了,难不成,就是对得起老百姓了?三水,以退为进,等待来时,这才是明智之举。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么做。”
朱本的话,让三水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颓然地笑了笑,看着朱本,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决定放弃这座城池,和这座城池中的百姓了?”
朱本点头:“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凡有一点胜算,我都不会这么做,但是这一次,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赌。此处已经不宜久留,我们今晚便离开。不要惊动任何人,悄悄走。”
“悄悄走?”三水胸口一阵闷窒:“你是说,楚军打来了,你连通知百姓一声也不愿?就这么,让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和楚军迎战?”
若是提前通知,至少不少百姓能逃出城去,失去了家园,他们也不会失去了性命。楚军来势汹汹,那萧晨也是无比仇恨湘国,这座城,已是岌岌可危,可是关键时刻,朱本却不愿意通知百姓。
“引起了恐慌,势必会将消息散出去。万一,楚军包围了我们,失去了城池的掩护,我等必死无疑!”
“那你就打算牺牲百姓的性命保全自己?”
三水再次后退,摇着头低吼:“朱本,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样冷血了!”
“不是我冷血,是没有办法!”朱本也吼了起来:“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打不过楚人,我们要做的,是保存实力,等待来日。这一千人,谁也不能轻易去死。我们是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后面就是万丈深渊,没有人支持我们,只能靠自己!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为了整个湘国不至于被楚国俘虏,我们只能牺牲少数。这座城的百姓,就是少数!”
朱本剧烈地喘息了一下,才放缓了语气:“回去通知连枝,让她快点收拾,我们子时出发。”
队伍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一行人放缓了脚步,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
朱本走到队伍最后的那个马车,却只见连枝,不见三水。
朱本皱眉,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三水呢?!”
“当然是在那边了。”连枝绝望地笑了笑,脸色惨白:“他不像你,不会丢下满城的百姓的……”
朱本慌了。
可是,楚军已经快要到城下,他根本回不去了。
他额角的青筋暴跳,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这一次,他将永远失去三水这个好兄弟了。
与此同时,侍女大喊的声音,更是将朱本推向了深渊。
“夫人,您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三水的审判,在数月后。
“把罪奴带上来!”
一阵与实情不符的罪状宣读过后,戴三水被架上火架。
楚人百姓欢呼雀跃,好像烧死了这些湘奴,就能解了他们的仇恨,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报仇似的。
火光冲天,空气中到处都是罪恶的味道。刑场外,连枝和朱本就这样亲眼看着三水被人活活烧死。
满地的奴籍,敢怒不敢言,卑微得像个蝼蚁,楚人们的欢呼,比这味道更让人觉得讽刺。
连枝跪在地上,她很想哭,可是,到处都是楚军,她连哭都不能哭出声。
眼看着心爱之人,受到了这样的罪罚,任谁都会崩溃的。连枝无声地哭到窒息,直到昏厥。
朱本没有办法,只能先带着连枝离开了楚国都城。
失去了孩子的连枝,又失去了丈夫,精神几度崩溃。朱本始终侍奉在周围,只要闲暇下来,就会回到连枝的身边,照顾她,让她宽心。
可是,连枝的心中,已然将朱本当成了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朱本,三水现下还是佘山上的猎户,湘国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守着佘山的猎物过日子便是,他们现在还会是和和美美的。
如果不是朱本,三水也不会了解到那么多的民族大义,更不会死脑筋地一心想着报国。
如果不是朱本背信弃义,三水不会孤零零地留在城内,最终被楚人俘虏,活活烧死在刑场上。
这一切,都是源于朱本,他才是罪魁祸首!
在三水的忌日满百天之后,连枝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为三水复仇。
“将军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连枝的贴身嬷嬷来报时,朱本愣在那里良久。
他以为,连枝想通了,他以为,连枝是打算死心塌地地跟他过日子了。
可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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