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蓝玉还是耐不住婉妍的软磨硬泡,把她安顿好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前脚出了指挥使大营,后脚蓝玉就进了营地的厨房,想着做一点药膳给婉妍补一补。
尽管在战场上厮杀了一整天,又守着婉妍坐了一整夜,已经消耗殆尽了蓝玉所有的心力,但蓝玉却毫不疲倦似的,挽起了袖子认真洗了洗手,就开始为婉妍准备药膳。
美人玉手做羹汤,如果不是蓝玉的衣服上前前后后布满了被敌人溅上的鲜血,宛如一幅刺目的泼墨画一般,那此时的厨房定是一副安逸美好的画面。
凌晨的小厨房中,烛火摇曳,雾气氤氲。
众人皆睡,唯留蓝玉忙碌其间。
真可谓,雄姿英发,顶戴白瑛定国安邦;蕙质兰心,卸下甲胄玉手调汤。
等蓝玉精刀小火将药膳备好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蓝玉用手背拭了拭鬓角的汗珠,刚刚端起木盘准备给婉妍送过去,才走到帐外,就听外面又是一片战鼓齐鸣。
就在这时,一个小侍卫快跑着过来,急声唤道:“!军队已经整顿好了,我们何时启程太平府?”
蓝玉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了两个时辰的药膳,又看了看帐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木盘递给了一旁的侍女,嘱咐道:“务必,务必要看着宣侍郎多用一些,她若是说没胃口,也要多多劝着她些。”
说罢,蓝玉又深深看了帐门一眼,只觉得满心的牵挂无处寄托。
然而他不能进去,这一进去,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舍得走。
而婉妍若是知道他一夜不眠不休,第二日还要远征太平府,又不知该如何牵挂他呢。
可她身子骨那样弱,早就经不起丝毫的劳心劳力了。
最终的最终,蓝玉还是残忍地切断了自己的目光,毅然决然地转身,接过了一旁侍卫递过来的铠甲。
“随我出征,即刻出发!”
整顿了思恩军民府和庆远府的全部兵力,再加上黔军的支援,天权的军队在蘅笠、蓝玉、管济恒的带领之下大杀四方,战无不胜,不仅迅速收回了天权被占领的城池,还一鼓作气将安南的军队赶出了天权过境,一直追赶到安南藩属的边境才罢休。
安南胡氏的军队陈兵边境蠢蠢欲战了许久,最终还是偃旗息鼓,向天权的皇帝呈递了国书。
皇上闻西南边关连连大捷,甚是喜悦,不仅下令犒赏众将士,还大赦天下,连下了三封圣旨褒奖婉妍几人,并命他们尽快返京。
蘅笠本还想再多休整几日,等婉妍的伤再好一些再出发,免得她受舟车劳顿之苦。
但婉妍离家已久,归心似箭,说什么都要立刻就回,蘅笠拗不过她,只得在兰防城内置办了许多鹅毛软枕布置在车内,让婉妍能舒服一些。
临走之前,婉妍去同许成良大人道别。
与初见之时不同,此时的许成良看着婉妍一行四人,眼中全无倚老自重之意,就只有敬服与赞叹。
“好啊!好!”许成良拍了拍管济恒健壮的后背,连连赞道:“看着你们,我简直就是看到了天权的未来,看到了大陆的希望啊。”
这一刻,许成良的眼眶酸了酸。
为了祖国殚精竭虑了一生的老倔牛从未如此激动过,也从未如此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不服老不行了。
该把这一切,都交到年轻人手中了。
坐在马车上,等着侍卫们最后整顿马车、收拾行囊的时刻,婉妍掀开了车帘,往这个一个月前还陌生至极,此时却又充满回忆的地方投去了最后一瞥。
他们要走了。
许成良大人从今日便卸任了庆远知府一职,告老回家了。
杨粲在安南兵败之日,被压在囚车山游街,被欢呼着的百姓们用烂菜生生砸死。
王毅平指挥使的尸身遗落在了庆远保卫战的战场之上,而后遣人找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找到,只能用他的官服给他做了一座衣冠冢。
可怜王毅平襁褓中的小女儿,还不会叫爹爹,却再也等不回爹爹了。
王夫人也是忠贞,将官府送来的抚恤银尽数退回。
她说:“我夫君定是不愿意,他所有的牺牲,到头来就是卖命。”
自从王毅平指挥使战死之日后,所有人都小心地规避着在重伤的婉妍面前提起这件事、这个人。
婉妍也很默契地没有说起来过。
所有人都保持着这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嘴上都不说,心中却时时刻刻都记着,都缅怀着。
哪怕早就知道战场就是这个样子,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每个人的头上都写着“无常”二字,但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会有扼腕叹息。
只因天命能改变的,就只有人命,却从来不能,改变人心。
“哎……”婉妍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车窗外,传来了车轴开始滚动之声。
庆远府,绥州府,再会。
回程的马车不比离开京都时,为了掩人耳目而低调的两人两骑,而是浩浩荡荡的一个车队。
毕竟现在整个天权国谁人不知蘅佥事和宣侍郎的思恩庆远大捷,早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这样的好处是相较于出门时的疯狂赶路、吃不好睡不好,返程的这一路可是又舒坦,又悠闲。
反正一行人也不赶时间,而南国的秋末冬初的山青水明之景又别有一番风光,婉妍等人也就乐得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回去了。
但是有利必然有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