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婉妍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从寒冬中来,他却带了一头热汗。
甚至于蘅笠额头前,从来都整齐的额前发,此时居然乱在一边,与汗珠一起贴在了额上。
不难想出,蘅笠是如何狂奔在冬夜中。
没有了平时苛刻的整洁,这样的蘅笠在婉妍看来,反而更亲切不少。
就和全世界心急如焚的普通少年,是一个样的。
那一刻,婉妍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空,就只是卧在蘅笠的怀中,眼巴巴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看着看着,婉妍的眼眶就一圈圈红了起来。
这短短半天的时间中,婉妍先被都是死路的取舍,折磨地进退两难,又被亲爹骂得狗血淋头、狗屁不是,再被打被下狠手伤得遍体鳞伤。
婉妍也曾红了眼,却不是哭自己,而是在哭宣奕。
甚至于婉妍重伤到站都站不住,随时都要倒下时,还是在豁命撑着给宣奕疗伤。
心里想着的,还是怎么救嫣涵、怎么救宣奕、怎么阻止父亲。
她一瞬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伤、自己的痛。
然而,就在这一切都熬过来的此刻,婉妍看着蘅笠,却觉得自己满心满肺都是委屈在翻涌,委屈得要死了,委屈得鼻头一酸,眼眶就红到底了。
婉妍想不明白,从头到尾,自己不过就只是有一个立志惩奸除恶、匡扶朝纲的远大志向,还有一个希望自己的胞兄,可以幸福安康度余生的小愿望罢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为了保护哥哥,被逼得迫不得已阻挡父亲,可明明剑都没有出鞘,就被扣上大逆不道、忤逆不孝的畜生这一高帽的,乖巧了一辈子的小女儿罢了。
婉妍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让父亲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自己,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惩罚自己,就像是对待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越想,婉妍就越委屈。
这时,蘅笠已经快步走到软榻边,俯身把婉妍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婉妍红着眼睛躺下去,心里还是惦记着宣奕,眼巴巴地看着蘅笠道:“可是宣奕……”
“宣奕那里有我,你先安心休息一下,你太累了。”
蘅笠轻声说道,凛冽声线中难得的温柔,说完从旁边拉开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
盖好后,蘅笠又用指腹轻轻摩挲婉妍的小脸,拭去上面的泪珠。
他没说“别哭了”,没说“没事的”,就只说“坚持一下,我一会就来给你疗伤”,温柔地就像哄小孩,像是在告诉婉妍你无需说,我懂得你的委屈。
看着伤痕累累又眼眶通红的婉妍,看似平和的蘅笠,实则心疼得不可名状,只觉得心一抽一抽地难受。
可最终,蘅笠还是什么安慰人的甜言蜜语都没说出口,只重重说了一句“放心就好”,就转身快步去给宣奕疗伤了。
然而,婉妍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话语,那一个玄色的背影,就足以给婉妍所有的安慰。
那个背影告诉婉妍,你也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在保护别人,你也有人保护,不用什么苦难,都要逼着自己硬着头皮上的。
自己的亲哥哥还是生死未卜,但婉妍却合上了双眼,心中一直紧紧绷着、快绷断的那根弦,渐渐松了下来。
有蘅笠在啊………
安顿好婉妍,蘅笠立刻来到宣奕身边,先是检查伤情,再吩咐守在门口的丫鬟煎药、给宣奕仔细处理伤口、包扎,游刃有余地一气呵成,竟比郎中还做得还利索熟练。
管济恒和砚巍就在一旁打下手,都一句话没说。
只是砚巍看着蘅笠的眼神满是怒火,而管济恒的眼神则凉而失落。
此时管济恒的心中,可以说五味杂陈。
婉妍属意蘅笠,管济恒早就知道,明面上接受了现实,实则心里却一直愤愤不平。
在他眼中,蘅笠不过是一个能力有些逆天的小白脸罢了,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和婉妍一起长大的情分。
可现在,管济恒心中却开始明白了一些。
就像今天,一直等在门口、买药送药的,都是自己。
但是最终帮婉妍救人的,却是蘅笠。
婉妍太厉害了,不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
她聪明得出奇,明明从小也没请什么先生,却不仅武功高强、决力超群,还能救人、能医人、能杀人、能解剖人,什么技能都会一些。
正是因为婉妍太厉害、太全能,所以在她面前,不论管济恒怎么努力,都没有保护她的余地。
反而有的时候还需要婉妍出手相助。
所以婉妍在有管济恒的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做一切事情,就是碰到过不去的坎,还是需要坚强地撑着。
她总是笑着说不要紧,不想让管济恒担心。
但是蘅笠不一样。
蘅笠很少表白自己的心迹,从不花言巧语,却好像能解决婉妍人生中所有的不平。
有蘅笠在的时候,婉妍有了不再心力交瘁的理由,总是随随便便就红了眼眶。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管济恒先来,却也是管济恒要先走。
想到这里,管济恒的心底痛极了,却也不得不承认并接受这个事实。
“蘅笠,妍儿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
管济恒对着蘅笠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撂下这一句,拉着砚巍转身就走。
砚巍被猛地拽走,愣愣地都跟着走出房门,才惊道:“我们怎么走了啊哥,我们不等妍姐姐和奕哥醒来了吗?”
“不等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