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男孩还是没有打算盘,但小嘴巴中却小声叨咕着,声音微不可闻。
全程小少爷的面色都是平静如水,眉头平展,轻松得仿佛在数地上不超过十根的小木棍。
男子定睛愣了一下,才立刻意识到:他在算账!
意识到这个问题,男子心中一惊,却并没有更紧张。
三个月余、一百日,诺大的馥香楼,每日进出加起来都有一百多笔,更有赊账、赊购、赊销,外欠、外借,全都没有标记地堆在一起,乱得就像一团麻。
何况这些账目都是日常流水,整银交易屈指可数,全都是碎成渣的银子往来,近两千笔啊,那算起来真的要命。
就是财神爷转世,怕是也算不来啊,更何况一个连算盘都不会打的八岁小少年呢。
就在男子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腰板儿也直了直之时,就听小少爷忽而报了一个数字。
“六百四十五两并七百一十二文钱。”
笃定、确信、毫无迟疑。
小少年报完,眼睛当即就亮了,赞道:“好生意啊,我就说这个位置拿来做艺馆,绝对是京都绝无仅有的妙绝!”
比起小少年的喜悦,小女孩的脸却彻底阴了。
“怎么回事?”
女孩的声音坠落冰窟,连最后一丝的客气都没了。
男子在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就已经惊得傻在原地了。
他居然算出来了??而且连算盘都没打?
这怎么可能!
走在路上被雷劈了,可能也就这震惊程度吧。
然而都到这时候了,男子的第一想法居然还是:这小孩肯定是随口说了一个数字诓我承认!他绝对没有算出来!
于是男子最后放手一搏,蒙了窦娥冤一般,臊眉搭眼、拖腔拿掉地高声道:“少爷!您金尊玉贵、金枝玉叶,怎的能稀罕冤枉小的这卑贱之人呢!
小的承认小的做账技艺不精,没能为白老板分忧,但是白老板对小的大恩大德、慷慨以待,小的自问绝不敢做出有损白老板利益之事,还望白老板与少爷明察!”
男子说得坦坦荡荡、义正言辞,真就如正义之士蒙受不白之冤一般,委屈又无奈。
“你!!你居然说我胡编?”
小少年一听,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涨红,红得五光十色。
这本账他算得清清楚楚,他有自信这个数字就连一文钱都不会差,而这男子居然说他在胡说!
任他做账算账的本事,生来就胜于常人千百倍又如何,到底是一个养在相府中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呢?
小少年急了,立刻拿起账本,看向女孩,急急道:“宣婉妍!我真的没有信口胡编!”
小少爷真的急了,都忘了女孩是化名了。
说着,小少年立刻翻开账本,拿起算盘,道:“我再读出来算一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认账!”
边说,小少爷已经“噼里啪啦”打起算盘,朗声报出数字来:
“七月十一,出二十五两……”
这时男子才惊觉,小少爷他不是不会打算盘,而是根本不需要打算盘!
然而小少爷才报出一个数字,就听账台边“咚”的一声巨响,直接截断了他的声音。
小少爷一惊,扶着账台边缘,探头探脑去看,只见婉妍不知何时对这男子的小腿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男子一个不稳,猛地向前扑着栽倒,生生是被还没自己自己一半高的小女孩踩跪在地上。
紧接着,婉妍这条腿没松,又抬起另一条腿,对着男子的后心又是一脚,男子“哎呦一声”冲着木账台就向前扑了过去,脸与账台撞了个结结实实。
还没等男子再呻吟,婉妍踩在他腿上的后脚踮起,一个大弓步向前倾去,前脚就死死踏在他的肩膀之上。
这动作之下,小女孩活像踩了一块木板乘风破浪。
下一秒,婉妍出鞘的剑就已经抵在男子的脖颈儿后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容任何反抗。
那一瞬间,男子小腿快被碾碎的痛、后心那狠狠一脚的痛、肩膀上重如千斤的痛、脖颈儿间的锋利威胁之痛,全都涌入男子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婉妍整个人都踩在男子身上,翻了少年一个白眼,极不耐烦道:“算什么算?你不嫌麻烦啊?”
而且,我为什么不信你呢?
婉妍心里很不满。
不等少年回答,婉妍的前脚力气又重了不少,手中的剑又向内半寸,嵌入皮肉之间。
“到底贪没贪、贪了多少,自己说清楚!”
威中带狠,奶唧唧的声线中,哪里有一点孩子气。
男子的胆子都被吓破,哪里还敢耍滑头,一连几声应道:“白老板白老板!我说我说我说!
我我我……是贪了一些……”
婉妍手腕一转,剑锋一拧,逼问道:“一些是多少!”
“啊啊啊!”男子剑叫两声,立刻道:“具体我也不确定,约莫就是三百……多两吧……”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三百多两加三百多两,与宣奕说得对的上号了。
“豁……你还真是挺能啊!”婉妍一听,反而被气笑了,“感情好我一半的收益都被你拿走了呀!”
男子一听,把脸埋在账台壁上装死,不说话了。
小少年见他承认,心中仍是不满,对着婉妍连连挖苦,道:
“你就看看你自己到底找了个什么东西吧!就这种技艺不精、还品德不佳的人,垃圾堆里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