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素和甄提前上门迎亲。
门外那婆子喜滋滋冲屋里叫嚷着报出这条消息时,全然不知,我在里头瞬间被她这番话吓到面无人色。
以至几乎忘了春燕的怨魂,以及窗台上那个身份叵测的男人。
依稀只记得他看见我表情变化那刻所勾起的嘴角,其它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包括他离去时似乎对我说了句什么,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这消息对我来说,着实是比见到厉鬼更为可怕,乃至五雷轰顶般的噩耗。
直面素和甄,直面如意小姐同他的婚姻,直面……
在这地方我整天所担心着的最大最糟糕的问题,没想到竟然被提前了,纵然早对此做过心理准备,那瞬间也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腿伤没好、狐狸远在北京、迫在眉睫的迎亲。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
一时只觉千种滋味百种慌乱,在我脑中如呼啸而来的飓风,排山倒海,七上八下,最终却只能苍白又无力地化作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
或许可寄希望于燕玄顺。
在稍稍冷静过来一些后,我突然想到了那个独断专行、倨傲严厉的老爷子。
以他那样一种类型的男人,强势惯了的,在面对未来女这种擅意到显见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行为时,必定会感到受了侮辱。
并由此生怒。
继而愤然拒绝这桩婚事。
况且他原本就对这桩婚事提不太起兴趣,素和甄这番举动,无疑会成为动摇他决心的一个极强□□。
若真是如此,那显然是太好的结局,连带还能省去未来诸多麻烦。
但理想虽好,终究敌不过事实,否则门外那婆子也不可能如此欢乐地送来喜讯。
燕玄顺并没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勃然动怒。
按说,成亲这种事,必须是两家缔结了姻亲关系后,再一同选下黄道吉日,然后进行的。燕玄家跟素和家都门大户大,这方面规矩必然是做得格外讲究严格,所以素和甄突然间擅自登门迎亲,这行为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不合礼数,并且会令燕玄顺大为恼火的。
可是出人意料,燕玄顺并未就此对素和甄有所怪罪。
非但没怪罪,还当即拍板,点头同意了他提前迎亲的请求。当然,这并非是由于燕玄顺转了性子,或者突然对这桩姻缘突兀寄予了多大的热衷,而是因为,素和甄这番唐突行为背后的原因,着实让人无法为之计较和反对。
谁能想得到呢,聘礼才送来没多久,素和甄的兄长突然病危了。
那个跟素和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说起来,我对他印象倒是极为深刻。
不仅因为他和素和甄长相上极端的相似,也因为相似容貌下彼此性格巨大的差异,所造就而成的一种特别。就如同这个世界所带给我的感觉,水中月,镜中影,触手可及,但毫不真实。
虽说那天遇见他时,的确感觉他看起来比较单薄和苍白,但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离开万彩山庄后短短几天内,他竟会突发疾病,并且病入膏肓。
何其突然。
所以,纵然明知不合礼数,素和甄仍是冒着得罪燕玄顺的险,连夜赶到万彩山庄,恳请燕玄家同意将迎亲日期提前。一来,想为病重的兄长冲喜,期望以此能逢凶化吉。二来,倘若这病当真是无可救治,那至少能令他兄长在弥留之际亲眼见到弟媳被娶进门,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事。
众所周知,这南北制瓷世家的联姻,若不是素和寅主动打破两家的芥蒂亲自登门求亲,并伏低示好,以素和甄的性子,和燕玄顺一贯的固执,只怕将永远无法达成。
所以,于情于理,这请求燕玄家都无法拒绝,也令我完全找不到任何借口去拖延时间,或者干脆悔婚。
便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期望能等到某个合适的机会,在不被我身上的伤所妨碍的前提下,尽快逃离这段近在咫尺的婚姻,逃离万彩山庄。
只是这等待机会的时间并不多。
听婆子们说,两天后,素和甄就将带着我上路,所以,若两天内我始终不能找机会逃离这里,恐怕将只能得到一个束手待毙,乖乖被他们带去素和家的下场。到那个时候,无疑是跳进了火山口,别说本身行动不便,就算是身体健康,一旦落入素和甄的手中,呵,他的能力我是早已见识过体会过,漫说是逃,就是动都得看他的意愿才能动。
如此一来,那还不是得任宰任割。
想到这里,正烦恼得有些不知所以,忽见床上原本昏睡着的喜儿转了个身,捂着肚子发出轻轻一声□□。
见状我微微松了口气。
从昏迷至今,她已经一动不动地在我床上躺了三四个小时。
最初情况是很糟的,因为在把她抬到床上的时候,我留意到她小腹鼓胀,所以撩开衣服看了看,发现她肚脐左下有一块巴掌大的淤青。好似被什么撞物给撞出来的,其实并非如此,因为一旦接近狐狸给我的那些钱币时,它会嘶嘶冒出黑气,所以很显然,它是之前被春燕附身时滞留在喜儿体内的阴气,并且没能随着春燕的消失而消失。
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索性把那些钱币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倒也是歪打正着,刚开始把钱币放上去时,喜儿肚子立刻不停地鼓动起来,好像肚子里有条活生生的生命似的,这情形让我紧张得有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