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外圈的血浪越滚越高,等冲到温欣面前的时候,浪头已经高达数米,顶部几乎和巷口的屋檐齐平,无数人型从两侧的小楼内仓皇逃出,狂奔向相反的方向。
温欣面不改色,微微仰头,细长的脖颈勾出一段优雅的曲线。
在血浪骤然拔高即将兜头拍下的瞬间,一切都仿佛静止下来,血色掩映在她漆黑的瞳仁中,平静得宛若一汪被墨水染黑的潭水。
下一瞬间——
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庞,从血浪之中猛地探了出来!
那些人脸对着她发出惨烈的尖叫,布满疮口的皮肤被肆意拉扯着,脓血横流。
温欣下意识往后倒仰,几点血迹喷溅到苍白的脸上,让她的脸平添几分病态的妖媚。
拔高的血浪在她面前定格住了,宛如一堵厚重的墙,里面挟裹着无数尸体残骸。
那些恶灵拼命扭动身躯,想要从血墙中钻出,先是脸,紧接着,肩膀,手臂,腰部……森白的鬼爪落在地面上,尖锐的指甲深刻进土壤,它们挣扎着,一点点往前爬动,被鲜血沁满的衣服,在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恶灵怨毒的双眼凝聚着冰冷的光,死死盯住面前的女人。
温欣不忍直视地避开了目光。
这些全都是一百年前,死于瘟疫的人。
“疼啊……疼……”
恶灵从血墙中爬出,身体匍匐在地,对着她伸出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
“救命啊,救救我……”
温欣还看到许多头戴鸟嘴面具的恶灵,那些恶灵身穿黑色长袍,手里举着刀,刀尖一次次扎进土壤中,拽动自己的身躯不断往前。
“放血……放血可以治疗瘟疫,把你的血给我,给我……”
放血?
温欣头皮一麻,目光再次落向那些感染了瘟疫的恶灵。
果然,那些恶灵面容枯槁,仿佛只是骨头上贴着一层皮,乍一看过去,犹如一具具骷髅。
没想到这些欧洲人,对付瘟疫的办法,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这和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越来越多的恶灵从血墙中涌出,层层叠叠,几乎在血墙前,又筑起一堵黑雾腾绕的尸墙。
有恶灵从高处坠落,落在温欣脚下,痛苦地翻滚哀嚎。
夜幕下,悲惨的声响充斥着黑暗的天地,诡异的笑声越发阴冷残忍。
躲在屋内的人型惊恐地跌坐在地,看到无数面目狰狞的恶灵,正从绵延整个神树广场边缘的厚重血墙之中爬出,爬向街头巷尾。
浓重的血痕在地上连成一片,放眼望去,神树周围方圆数百米,宛若一座巨大的血池。
当年一场瘟疫,凯撒尔大陆感染者不计其数,这样下去,恐怕整个赛威多亚都会遭殃。
“你不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吗?”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张狂挑衅的笑声中,透着几不可查的试探与不安。
温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毫无血色的唇勾出一丝讥诮笑意,反问对方,“你也有怕的一天?”
对方被她一语戳中,漫天鬼气也仿佛凝固一瞬,忽然,一股阴风扫过,刀割一般,滑过温欣的侧脸。
温欣抬手抹了把脸,冷笑一声。
一会儿有你嗷嗷叫的时候。
就在这时,她感到手背一热。
低头一看,白皙的手背上竟然蓄着一滴水,仿佛流下的眼泪,温热熨贴。
这是……
她看着手背上晶莹的水珠,眸色渐柔,嘴唇翕动,低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那滴水珠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然后顺着手背滑落,留下一片莹润的暖意。
摩挲着手背上残存的温度,温欣深吸一口气,侧眸看向身后。
身前,是无数匍匐哀嚎的恶灵,森冷的指尖,尖锐的刀锋,即将勾住脚踝,刺向小腿。
脚下的大地,似有千军万马奔袭。
温欣含笑的眼尾,微微上挑。
下一秒,漆黑的小巷深处,爆出一道冲天火光!
耀眼火光朝着巷口的方向流滚而来,巨大的龙首双目圆睁,一张龙嘴以断山吞云之势,怒然张开!
轰——!
一百二十七米之外,狂风肆意,衣袂鼓动,塞文珂驱动[三味赤龙炎],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被火光映得金光流转。
火龙庞大的身躯几乎撑破小巷,龙身腾跃,冲出巷口之后,直奔神树广场。
所过之处,烈烈火光将高达数米的血墙尽数搅碎吞噬,恶灵炸成黑色的齑粉,令人窒息的炙热血气充斥天地。
神树的树叶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万丈光芒!
在足以震慑天地的咆哮声中,那个声音爆发出尖锐酸刻的大笑。
塞文珂一步步朝前走,驱动着[赤龙炎]横扫整片神树广场。
他的身后,吴静和池临并肩而行,三人走到巷口,一个身影从一家餐馆里冒出来,温欣靠在门框上,嘴角含笑,用笑意掩盖极度的疲惫和不适,“好点了吗?”
吴静扛着[恶玉质寻环钩],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血迹,朝她咧嘴一笑,“没事了。”
“池临?”
池临面色憔悴,好在背脊挺拔,笑着点点头,“我很好。”
“刚才,那是怎么了?”
他担忧地看向温欣的右手。
手腕青紫一片,是刚才那根树根挣扎得太过厉害,不小心扭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顿时更疼了,温欣摆摆左手,“说来话长,等会儿和你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