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粘稠的血液般无限蔓延，晦涩的月光抱着枝桠落向地面，犹如魔鬼的身影匍匐在地，吐着舌头，四处游走、舔舐。
阴暗的小巷内，住户们大多都睡了，晾在半空中的衣服随风摇曳，晾衣杆摩擦着铁架，发出闷钝的粗粝声响。
空气中是老破房屋特有的潮腐味，更别提几米外就是一个臭气熏天的露天垃圾场，各种污秽和混乱的味道堆积成山，老鼠蟑螂穿梭其中。
猫头鹰睁着人类般的眼睛，转动脖子，蛰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
一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门沿撞在旁边锈迹斑驳的铁门上，发出哐啷一声，鼎沸的人声从小门内倾泻而出，伴随的还有刺鼻的烟酒气息，以及麻将被抛掷在桌面的碰撞声。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里面跌出来，骂骂咧咧的，看样子喝了不少，也输了不少。
“哟，这就走啦？”
麻将馆的老板坐在门口靠墙的位置，老头儿嘴里叼着根廉价香烟，不怀好意地斜着脸眼瞅他。
张卫国今晚输得连底裤都快没了，回头唾一口，踢开再次慢慢阖上的木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老头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几粒烟灰落在裤子上，被他随手一抹。
张卫国站在门口，用力眯了眯眼睛，认清方向后，转身沿着逼仄的小巷朝前走。今夜的月光格外黯淡，大片的云积压在天边，空气变得越发潮湿，闷得让人喘不上气。
眼看一场大雨即将落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咔嗒按了一下。
火光猛地刺进眼中，燃起一簇黄色的火苗。
将打火机凑到烟前，火舌突然被一阵穿堂风的风吹动，舔了下他的鼻尖。
嘶！
张卫国忍不住骂了一句，污言秽语冲口而出，楼上随即传来关窗户的声响。揉了揉鼻尖，他靠着墙再次按下打火机。这一次，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的火苗后面，突然多出一个形状诡谲的人影。
那人影通身被烈焰包裹，只余下细长一条，就这样立在巷子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张卫国点上烟，心满意足地吸上一大口，随着打火机熄灭，那道人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他哼着歌，脚步蹒跚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
阴暗的小巷内，传来淡淡的歌声，那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眨了眨浑浊微醺的眼睛，困惑地原地转了一圈。
夜幕下，小巷无限幽深，地上被磨得光可鉴人的石砖宛若蟒蛇冰冷的皮，在黑暗中蜿蜒爬动。
歌声越来越近，他听出那是孩子的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
张卫国迷迷糊糊地朝着歌声来处抬头，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
一双惨白的眼睛正对着他的脸。
月光下，一个通体透白的小男孩倒悬在半空中，姿势就像是蹲在地上抱着双腿，正仰着脖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喉咙发出咔咔的声响，张卫国瞳孔震颤，嘴里的香烟从嘴角滑落。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缓缓张开了嘴，原本小巧的嘴巴越长越大。同时，一首恐怖童谣在夜幕下响起，就像是一把刀，刮蹭着男人的耳膜。
“从前我有一个家，我有亲爱的爸爸和妈妈。那天爸爸出门去，一群人举着火把走向爸爸。”
“爸爸在大火中翻滚，人们围着笑哈哈。”
“我哭着叫妈妈，鲜血飞溅染红了衣服，我的脑袋滚到妈妈脚边，妈妈痛苦地捧起我，笑着把我抱回家，破开我的皮，把我做成洋娃娃。”
“我说妈妈我爱你。”
听清楚歌词后，张卫国两条腿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两腿间流下，流淌到地面。他看着头顶，猛地瘫软在地。
小男孩看着他，倏然咧开嘴笑了。
歌声依旧没有停下，小男孩的嘴角却直接裂到了耳根，一些黄色的黑色的细碎沙石从他嘴里落下，落在他的脸上。他抬手一抹，看到手上的东西，瞳孔骤然一缩。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嘴角抽搐着，讨好似地自言自语起来。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啊小志，”
他崩溃地跌坐在地，看着倒悬在半空中的小男孩，脸上鼻涕眼泪横飞，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我也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你要相信我！”
小志没有瞳孔的眼球追随着他的身影，嘴里不断落下碎石粗砺。
就在张卫国即将爬出他视线范围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小志的脑袋突然动了一下，脖子随即以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诡谲角度向后弯折，后脑勺几乎是贴到了后背上，继续看着目瞪口呆的男人。
张卫国彻底崩溃了，呜咽一声，转身开始狂奔。
歌声紧紧追着他，仿佛索命的咒怨，越来越近。
他跑了一会儿，回过头，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小男孩的脸紧贴着他的，漆黑的瞳孔正对着他的。
他脚一软，神情陷入癫狂，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小臭崽子！当年要不是你和你妈，我们一家早他妈过上好日子了！你自己找死，我能怎么办？！你要怪就去怪你爸，把你生得和他一样，一样短命！”
他往地上唾一口，“害人精，你们一家都他妈是害人精！做了鬼还要跑来害人！”
骂到一半，他突然觉得后背发烫，一道橙黄色的火光出现在他身后，在他身前形成一个光圈，光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