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下,伤痕累累但却被放回去的千夫长百夫长们又要面对鞑靼人察合台人无休止的怀疑,他们会如何做?
卫央不怀疑这些人对达延汗和满速儿汗的忠心,正是因为这份忠心才支撑他们坚持到今天的。
但忠心越大,遭遇到怀疑的时候发生反弹的力气便更大了。
“到时候,他们为了证明清白,唯有互相攀咬,也不求所有人都会互相攀咬,只要有一个……”卫央看着换上旧衣服反倒显得生气勃勃的马试千户,面上一团笑,心里却在想,那些千夫长百夫长们哪一个没有一点自己的人脉关系,哪一个不是各个王汗的家奴?他们一攀扯起来那便是一群人在撕咬起来了,“草原之乱或许就是从这些小人物开始。”
他笑容和煦甚至感动马试千户也有些自愧了。
该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吧?
卫央起身道:“穿上原来的衣服,我还当那个精明强悍的马试千户又回来了呢,走吧,吃饭去。”
出了门,马试千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紧握着弯刀的刀柄心已经飞回了朝思暮想的草原。
哪里有他的家人,也有他发誓效忠的王汗。
只不过,哈密的繁华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了。
他被抓那天,哈密还是一片残破景色,如今竟已是人烟稠密,一片盛世繁华之景象了都。
“你也可以去北庭看一看,去安定看一看,到处都可以看一看,只要不从事间谍活动,你可以随便。”卫央道,“这里也有你的族人,还很多,你可以瞧一瞧他们的生活,如果你心里想的是这是我在收买人心,那你扪心自问,你们的达延汗,他能这么收买人心?他有本事这么收买人心?家家户户冬天有棉衣,四季有白面,铁木真也做不到这一点,何况区区达延汗。”
马试千户弯下腰小心地往开门营业的一家饭铺瞧了一眼,认出了正在里头打扫卫生的是一个曾经的鞑靼战士。
他似乎娶了老婆了,是个大手大脚的妇人,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收拾桌上的两个孩子。
“他叫也速该速布里,被我们俘虏之后改造了一段时候,如今在这里开了一家饭铺专做羊汤生意。那是他们家昨晚欢饮留下的狼藉的杯盘,你放心,他知道的不多,牵涉不上背叛了你。”卫央道。
马试千户低下头沉默着不语。
总之,不为王汗做事的便是该死的。
“你们达延汗也不敢派人来刺杀他,他家若是有任何的事故,我自提十万虎狼,踏平铁木真称汗的斡难河畔,沿途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幼,高过车轮的一个不留,你可以试试。”卫央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
马试千户紧咬着牙,他知道,凭这一点他原来的伙伴就永远也不会再和他并肩作战,甚至会提起弯刀把他杀死在草原与耕地交错的地方。
“当草原战士明白了守护的含义,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将远远不是你们这些蠢材拿着弯刀抢走他们的妻子,牛羊,帐篷里最后一把粗盐的时候所能拥有的战斗力,他如今还是哈密土兵的百总,你敢招惹他,那你是找死,回去后,安生过日子吧,不要再试着拿起你的弯刀、跨上你的骏马,和平是最难得的一样宝贵东西,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卫央再告诫。
马试千户忿而道:“我们放下了弯刀,你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不能,土地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不服王化者,要么一路西窜,学当年的匈奴人,要么就化作草原肥沃的土壤,没有第三个选择。”卫央安慰道,“知道你不舒服,但习惯了也就感觉舒坦了。”
这顿饭,马试千户五味陈杂。
他心中只有茫然。
无尽的茫然。
鞑靼人前途何在?
卫央将他送到了北门之外,有军卒送来一批骏马,还有王府刚开具的过关路引。
“一路往北去,不要去东北了,那边是友谊城,有一些做生意的鞑靼密探,他们恐怕不愿意你见到达延汗,好自为之吧。”卫央将战马交给他。
一时骏马绝尘,城门校尉看着那厮远去,咬牙切齿的跺脚通骂道:“这厮算个什么东西,至今还顶着咱们给他的名头,连个真名也不敢说。”
卫央安慰道:“下次捉住他,再叫他一声马试千户,你瞧他臊不臊的慌,斗争,是要将技巧的,对待这种人,一味的强硬有时候反倒会适得其反的,你该去讲武堂好生学点为将之道了,若不然只能一直当你的校尉,你能甘心吗?”
校尉讪笑道:“标下才学了不到三百个字,去了人家不肯要啊。”
卫央笑骂道:“你儿子都能当你老师。”
校尉赞叹道:“啊,大人穿上这身官袍,那着实威风得紧呐,标下油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就叫做‘人靠衣裳马靠鞍,哈密小卫最好看’。”
……
卫央从城门洞里若无其事地走出来,丢下鼻青脸肿一个夯货,他就不明白了这帮人谈起识字怎地这么憨批?
一路回到家,卫央正准备换衣服,这侯爵常服虽厚重保暖,可这丝绸做的跟浆糊刷过一个样,穿着束手束脚,反倒不如棉布衣服轻巧。
这时,虎子啃着肘子来汇报,说有一个打扮十分古怪的人来访。
“魔教与嵩山派的人刚离开,他们去取细盐了,这次来的又是什么人?哪一个部落的?”卫央以为是不为人知的一些部落首领。
可对方进门的时候,卫央当即有些皱眉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