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康大功看着那些昔日一脸巴结的表情,向他求用饲养室里的牲口,求用生产队的拖拉机捎东西的乡亲们,现在赶着自己的牲口开着自己的拖拉机从他的面前走过,他的耳边总是响起:“老功,那几十头大小牲口你都留着用吧,那两辆大小拖拉机光给你们几家搞运输吧,只要俺有地种,只要你不瞎球指挥,俺过的比你管制着的时候要滋润的多-------”。
好长时间他都在仔细的搜索这几句话的后面有没有骂娘的声音。
一夜之间西场那个“国库”便空了,钢铁、木材、棉花、芝麻一眨眼的功夫都消失了。
苏家屯只剩下那两“黑眼沟”里的大树了;那个“醋缸库”里30万斤白“蚂蚁蛋儿”一样的小麦暂时还在;那个只剩下“空壳”的西场暂时还在。
康大功最先打算处理那一个“空壳”的“西场”了。
那一个“空壳”西场和那“空壳”西场上的十孔石窑、十间库房是苏家屯部分人最迫切的需要。
几十年来他控制着村里宅基地批发,他清楚村里人住房的需求**正是高峰期,他也要走一条方兴未艾的“成功”的道路:眼前周围各村已经开始变卖队里的厂房、油房、饲养室、仓库等,一方面解决人们急需的住房需求,另一方面增加“生产队”的收入。
他算了一下,那个“空壳”“西场”按上级规定新宅基的面积,共可以按20处宅基卖掉,每一处宅基按1500块共可收入3万块,再加上那十孔石窑和十间房子共可折价1万块,这四万块是可以派上很大用场的。
原先薛老喜不断往他家里来,最近他觉着薛老喜来的次数少了,有了事情的时候他还得去找薛老喜,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识在作怪,还是事实就是这样,为此他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那天夜里,康大功喝了汤,推了碗,出门就往薛老喜家里走去。在薛老喜家里,两个人非常默契的谈了关于卖宅基地的事情。
薛老喜说:“从南往北排,每十米一处,一处正好带两孔石窑,能卖十处”,还是薛老喜先说。
康大功没作声,薛老喜接着又说:“那砖瓦库房的第一二处得给我弄了,趁我还能动弹,给两个小孩子每人弄一处宅基”。
薛老喜早就听康大功说过,那石窑第一二处的位置临着大路又在街口,出手利索,是个很宜于人居住和发展的场所,他知道康大功的意思,因为康二功一辈子没有成家,这早是他的一块儿心病,所以他要在物质上满足一下他的这个二弟。他是想把那石窑的第一二处一并买了,给他的弟弟康二功合并成一个大院子的。
因为那两处砖瓦库房位置的优越稍逊那石窑,所以薛老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康大功便不加思索地答应了。
“每处按多少钱呢”?康大功好像是在问薛老喜,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薛老喜说:“这都好说,连同那窑和房子的价格,向外人说的尽量高一点”。
康大功很同意薛老喜的意见,他相信薛老喜在操作这种买卖时候的能力。
他俩很快定了下来:一处宅基1500块,一孔石窑和一间仓库房统一价格都是800块,先开会报名,然后根据报名情况再走下一步。
临走薛老喜把康大公送到大门外,他又说:“开会就说是村里要修路用钱才卖的,这样做合适一点”,康大功点头称是。
第二天,薛老喜便在苏家祠堂召集全队的社员开会,他先说了要把村里的路修一修,开支用的钱是把西场那二十处宅基地卖掉,有需要买宅基的先报个名。
“我要两处”,他的话刚说完,孙老头儿便第一个报名。
因为前年他们两家打架那仇气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薛老喜没有搭理他。
当时还有几个人现场也表示要买,并且问价钱是多少。
薛老喜说:“先报个名,价钱的事随后跟康队长研究一下再说”。
又隔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凡是报过名的人都又集中在苏家祠堂里,薛老喜宣布了价钱,说是想买宅基地的人,必须在明天一天把要交的钱交过来才能算数。
大家议论纷纷的往外走,孙老头儿上前拦住了薛老喜:“开票吧,我要两处”。
说着,孙老头儿朝他的二孩子示了一个眼色,大家都没有发现孙家的老二孩子身上背了一个双肩包,见他爹给他示眼色,便走到薛老喜面前,把那包打开,里面的几沓钱露了出来。
薛老喜真没想到,孙老头儿会这样迫切地要求买宅基地,他有点措手不及。
“开个条子”,孙老头儿催促薛老喜。
见钱来了,薛老喜是不会据之不收的,他说:“先给你开个便条,等大家把钱都交齐了再开正式的票”。
孙老头儿答应了薛老喜的办法,又说:“我要的可是带有四孔石窑的第一二处”。
薛老喜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安,他把钱数了数,用报纸包起来放进抽屉里,开了一个便条递给孙老头,上面写着:
收条
今收到孙xx购两处宅基地款6200元(大写:六千二百元整),带四孔石窑。
收款人:-----
1981年10月11日
···········
“这条子不中,你得再写”,孙老头拦住正要起身走的薛老喜。
“咋了”?薛老喜问。
“你得写明我买的石窑是西场第一处和第二处”,孙老头表达的非常清楚。
“那都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