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家没有电话。
我家,在乡下。
我家那个村,全村只有路口的那个小店里,才有一部电话。
所以外出的人,在外务工的,读书的,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和家人联系。
村子很大,大到在靠村里的喇叭去喊,才能把这些通知发出去。
从我家,到小店这里,走路都至少要20分钟。
小店,在山脚下,而我家,则在山腰。
嗯,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跑到一线城市来的原因之一。
有些人,出来了,如果过年不回去,可能一年都见不得面,一年都通不了一次电话。
那里很穷,穷到有可能一年都买不了一两件新衣服。
穷到我上学减免很多学费,我还要去参加学校的勤工俭学才能吃饭。
能参加这个勤工俭学,还是得益于98年的那场大洪水。
我家被山上的洪水冲掉了猪圈,我妈哭了三天。
因为那是我们家,全年最大的一笔收入。
那是给我交学费用的。
还好上面出了这个政策,村里给我打了证明,我拿着这个证明,减免了学费,而且还给了我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虽然学校也不好,还不是正规化的大学,但是,总算是给了我一个看世界,闯江湖的窗口。
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我还是这幅穷样子,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所以,我得往有钱的地方来,我得干活,得赚钱,得拼命。
然后,在某一天,我才回去。
带着某种荣耀地回去。
我要在家里给他们装上电话,我可以随时想打就打的那种。
或者,我直接给他们一个买一个手机,只要我有时间,我可以不用通过小店,就可以直接找到他们。
然后,我要把山腰上的那间老房子,全部推倒,包括倒塌了的猪圈。
我要在那个地方,盖房子,很大的那种。
二层,或者三层。
再弄个院子,很大的院子,可以停几辆车的那种。虽然我们那里现在只能进自行车的山路,还没有修大路。
但我相信有一天会修的。
这是我心底里的那个大愿望。
是的。
这个愿望,我还只和远在鹏城的老刘说起过。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老刘了。这混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说要来花城啥的,也没见动静。
别说,最近这么多事,我还真有点想他了。
有好多事情,还真是想和他说一说。
也只能和他说一说。
这种家乡人,死党,一起长大的那种情感,不是一般人可替代的。
收了电话,也收起乡绪,准备下班,晚上还有活要干。
临下班前,周桐没来找我,舒总叫我去她办公室。
我心想,不会是今天她和大刘总的事吧??
希望不是。
我敲了门,进去。门没锁,开了一半在那里。
她没看文件,也没看电话,更没看手机。
她斜靠在大靠背椅上,正看着侧面墙上挂着的那幅字。
我不懂什么是字画,但是,那几个大字,我还是认识的。
是个很普通的四个字:海纳百川。
但是,写这个字的人,可不普通。
听说这几个字,求了几个月才肯写,而且还是按纸的面积收费的。
光润笔费,就花了差不多三十万左右。
周桐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
深深地后悔,自己怎么没好好练一下毛笔字?
这钱钱赚的,也太舒服,轻松加愉快了吧。
我看她看得入神,就轻轻地在最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等她。
刚准备坐下,她就出声了:“坐那么远干什么??”
这边的沙发,是给客人过来坐的。确实有些远。
我赶紧陪笑地过去了。我感觉,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不像以往的淡定和从容,似乎有了些心事。
难道,真的和大刘总吵起来了?
我心里稍稍沉了一下。
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舒总,这几个字,听说很值钱钱??”
我就先说几句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的话。
她才把脸稍稍转了过来。
“怎么?你怎么也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
得,我一句话,把她平日的犀利风格,又给激醒了。
我见她恢复了神态,才安心了一下。
我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贱骨头啊江宁。
是不是平时被她骂习惯了?不怼我一下,我心里都不舒服了?
我装着惊讶一下:“啊??难道同事们说的都不对吗?她们说,这字,老值钱了,说我的小命都比不上它。”
舒大妈给我故意夸张的话逗乐了一下。
脸上略有些紧崩的状态,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别说,真要论起来,这字,确实比你的小命值钱!”
我也不反驳,要不是听到今天他们两个大总吵起来,我是肯定不会这么老实的。
我陪着她笑,但不说话了。
她马上反应过来,惊奇地看着我。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居然这么老实??”
嗯,果然舒大妈,这份敏锐,无人能及。
“哪能呢,我一直在您面前,都是老实的。”
“老实个…”我估计她是想说粗口的,但不合适,就改了:“老实个鬼,就你??”
得,不得不说,这娘们,眼光利害,一眼看穿我。
“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