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冷刮在脸上,赫连真混沌的意识想着那玉棠夫人可要怎么办才好,可是眼下,求生的愿望高过一切,她没有本事救人,那份为他人着想的心意便显得奢侈,所以,她顾不了许多,哪怕,玉棠夫人是来救她的。
五里,只要五里么?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般狼狈逃命过,这该死的蛊毒,同她血液里残留的药性相融合,便成了如今这般症状,发作得可真是时候,让她半点防备也没有。
后面马蹄阵阵,大约是追兵在后,距离虽远,可她依稀能分辨出至少有几十号杀手。
马匹带着两人不断的往黑夜里跑,即使不断挥鞭,那速度也因着两人的重量所拖累。
簌簌几声,赫连真只听见噗嗤一声,利箭刺入的声音,拥着她的男人闷哼,并未叫喊,反而大力扬鞭,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起来。
赫连真担忧的看向他,如水的眸子在夜光下泛着粼粼微波。
“师父,我没事。”高尚咧嘴笑笑,“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我。”
密集的箭矢朝两人不断射了过来,她整个人被男人护在胸口,蓦地,男人重重的往前倾了一下,终于抑制不住,痛呼出声。
赫连真揪住他的衣衫,微微用力,吃力的摇头。
不过才跑出三里,她凄凉一笑,三里呵。
明晃晃的箭矢不断从她身边擦过,她已经数不清身后的男人中了多少下,好恨,如今这番遭遇全是因着柳氏!
马儿嘶鸣,男人勒住缰绳突然改道,窜进了密林,树枝刮伤她的肌肤,她不予理会,只是一下一下感受热血滴落在她脸颊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血,是谁的血,那么多……
奔至断崖边,两人弃马,高尚艰难的抱起她往独木桥走。
木桥摇晃,年久失修,高尚却顾不得,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对面,砍断连接两山的木桥,如此,才能确保他师父的安全。
全身裂开般,已经疼得麻木,他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赫连真搂住他的脖子,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终于,两人踏在了地面上。
几乎要瘫痪,两人正喘气,追兵已至,踏上了木桥。
高尚不敢耽搁,抡起佩刀吃力砍断木桥。
赫连真撑起身子,目光对上男人的背影,瞬间变得模糊,她想哭,可除了不断落下的热泪冲散面上的血迹外,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木桥应声而断,两人暂时安全,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无虞。
危机已过,高尚再也支撑不住,以刀撑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他看到赫连真担忧的目光,想要扬唇一笑,却是万般艰难。
怎么了,她为何在流泪?
他蹙眉,想要奔过去,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师父——”
赫连真哭着摇头,拼尽力气撑着身子蹒跚移了过去,将将至高尚面前,便软了腿,跌坐在地。
她的手颤抖的伸过去,想要替他拔下满背的箭矢,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师父,我没事,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更难受,疼得厉害。”垂着的手抬慢慢抬起来,摸索到她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脸,温柔的替她拭去不断溢出的泪水。
这是第一次,能够如此亲密的接触到她,他可真是高兴,日日夜夜的梦里,这般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遍,一朝得偿所愿,似乎满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眉头狠狠一皱,呕出一大滩血迹,沾染在赫连真胸口。
他慌了起来,她一向最爱干净,他竟然……,忙歉意道:“师父,对不起,我…我……”
忐忑了一番,却是悲伤道,“师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赫连真对上他悲伤乃至绝望的双眼,张了张口。
她的脸色惨白到几乎透明,可她的唇瓣却被自己咬破,凝固了血迹,显得红艳艳,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有些难为情结巴问,“师父,我…我能吻…吻一吻你么,只一下,就一下。”
赫连真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人脸放大,她的唇便被男人吻住,不同于李墨的强势与深刻,高尚的吻很轻,很柔,像是羽毛擦过心间,这是一个没有味道的吻,可是她却觉着比那情人间的亲吻缠绵缱绻更来得珍贵。
“师父,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高尚拥着她,在她耳畔不断的重复,似乎想要借此诉说他那满腔来不及告诉她的爱意。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脖颈,男人不再开口,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高尚。”
她唤他,双手绕上了他的腰间,闭上了眼,泪水便顺着眼睑滑落在鬓间,明明方才还说着爱她,可他的温度缘何不断的流逝,一定很冷罢,她复又抱紧了些,恨不得重新捂热他的身体才好。
***
当李墨带兵寻来,已是拂晓。
他皱眉,不悦的望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一干侍卫讶异的望向德行有失的小太后,心下各自思量,不敢妄言。
“还不将太后带过来。”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同李玄跟来的阿凝忙上前,想扶起赫连真,可赫连真却将那具冰凉的尸体抱得死紧,阿凝不敢用强,害怕伤着她,她一身血衣,狼狈不堪,必定是伤到哪儿了,越发添了担忧。
“小姐,你放手啊,小姐。”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