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作为禅宗寺院,日常作息和其他宗派庙观略有差异。
丑时鸡鸣,起香、坐禅,待到寅时寺内击鼓鸣钟,开静之后,便前往大殿或者佛堂做早课。
早课持续约莫一个时辰,辰时早课结束后,便可往斋堂过堂用早斋。
结斋之后,出坡普请,下田劳动。
此乃禅宗“农禅并举”之言。
而灵隐寺的土地来源则是以朝廷赐田、信众施捐为主。
毕竟本朝禁止寺观买卖土地,而灵隐寺作为昔年高宗进香之所、江南禅宗五山之冠,自然要以身作则,为天下寺院表率。
除此之外,寺内僧人自行于山间开垦的山田地也是这些香火田的组成部分之一,同样也是众僧每日普请的去处。
等到日中,过午斋,然后坐午板香。
下午做晚课,然后药食晚粥,稍作休息,便迎来了晚上的坐香禅修。
毕竟禅宗有“农禅并举”之言,僧人自耕自食,劳动量大,也就顺理成章地放弃了“日中一食”、“过午不食”之戒。
虽然也有佃户存在,但那些佃户只负责朝廷的赐田以及富户的捐田,和灵隐寺自行开垦的山中荒地无关。
静修结束后,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自习时间,容寺中僧人处理杂物琐事。
待到亥时便开大静,全寺僧人吹烛歇息。
此时寺中灯火俱灭,通常而言,再不见半点光源。
不过在这九月十五的夜晚,丁檠站在禅院门口向下望去,却正看见一处建筑内灯火不熄,长烛直到天明。
于是结合光济临走时所言,心中明悟:
“道济上次往周宅降妖,无意间又搅乱了某人的一桩布置,因而幕后黑手来灵隐寺报复,欲要火烧大碑楼,为道济设下一劫。
“此事光济亦涉身其中,我也不好袖手旁观。待此劫过后,便该下山直捣黄龙,犁庭扫穴了!”
丁檠返回屋中,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两块令牌,皆是上圆下方,刻五牙文,如垂露一般。
材质非金非玉,似是某种奇木制成。
正面镌有字迹,一个为清晰无比的“求不得”,另一个是模模糊糊的“病”字;而反面刻一坐虎,足踏恶鬼,成噬咬之状。
形制颇似汉时虎符,不过亦有变动。
“莫非是有人豢养妖魔鬼物,于各地落子布局?”
丁檠心头灵光一闪,有所猜测。
“看来此事不能耽搁了。”
他将两枚令牌收好,而后看向寺中僧房所在,在他感应中,有一抹阴寒诡谲之气自寺外飞来,隐入了大众僧人起居所在,似是要借体附形。
丁檠想了想,从袖中摸出香炉,屈指在其上一弹,一股无形涟漪传播开来,将全寺上下笼罩其中。
“肥遗分身尚在炼化青莲地心火,无法全力出手。为免打草惊蛇之下,还是如此做最为保险。”
丁檠将香炉抛向禅院之中,任其迎风见涨,化作一口沉重的圆鼎落在砖石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鼎盖之上,足踏玉珠的狻猊七窍通红,隐隐间又带有一抹青意,显然内里的青莲地心火面对肥遗分身的炼化,不怎么安分。
丁檠不甚在意地瞅了一眼,伸手一招,被光济挂在窗下的一枚赤红玉珠便飞了过来,被他反掌握住,溜溜达达地向山下走去。
“这枚血丹是那美女蛇所遗,对于追寻敌踪亦有帮助,将其带上自然无错。”
......
道济白日里在临安城内度了一苏一赵两个大户人家,救治了两家的老太太,却也不要报酬,只是对两家老爷面授机宜了一番。
见得天色将晚,不顾赵、苏二人殷切挽留,自顾自回山去了。
临出城之前,还在同福客栈打了一葫芦酒,又要了一只烧鸡,吃吃喝喝地就上了山。
待入了灵隐寺,又见寺内众僧都在坐香禅修,更是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大碑楼前。
大碑楼,“碑”音通“悲”,又名大悲楼。
殿内供着阿弥陀佛左胁侍,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四周另供奉八十四尊全堂佛像,皆是莲花宝座,慈眉善目。
回廊有石柱栏杆护持,檐梁上刻绘佛经故事,金碧辉煌。
除此之外,亦有灵隐寺建寺以来,历朝历代所搜集的佛经石刻,以及皇室、诸多信众赐物捐赠时所立的功德碑。
比如真宗年间所赐的“景德灵隐禅寺”,高宗时期所赐的“灵隐寺崇恩显亲禅寺”等名,皆有碑文刻记,存留至今。
包括现今方丈元空长老,被官家诏宣奏对,后赐号“瞎堂禅师”一事,同样有碑文记载,藏于大碑楼中。
可以说是灵隐寺的门脸所在。
而道济哼着小曲,一溜歪斜,脚步跄狂地就钻了进去。
抬头正见高有二丈八尺九寸的大悲观音菩萨造像面露慈悲地看着自己。
千手各持念珠、**、金莲、净瓶、弓箭等物,又结施胜印,表解救饿鬼,施众生各种成就之意。
忽然醉意上涌,于是佛眼惺忪,摇头失笑,作偈一首:
“一手动时千手动,
一眼观时千眼观。
既是名为观自在,
何须拈弄几多般?”
说完便不再正眼去看,只是颠颠倒倒地找了一根立柱,靠着其坐了下来,不多时身子一倒,便响起了鼾声。
哪怕是不久后全寺钟鼓俱鸣,开大静也未曾吵醒他。
而这一切,都被一道黑影收入眼中。
这黑影虚虚荡荡,面容模糊,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