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客栈位于京都西南**十里地,位置虽有些偏僻,却也在栈道附近,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旧时只有一处院落,前庭后院,荷叶浮萍,颇有些诗情画意。
自“传佛逆流”结束后,客栈得贵人资助,兴建扩张店面,由原来的一处庭院,增扩为东西南北四角偏院,环绕中心主楼。后院荷塘一路沿阜垒土,将一汪清潭引入前庭。池中龙鲤嬉戏,时而仰头噘食,时而腾空跃起,漾出斑斓光点。
水榭花繁,日晴午前,翠幕动风,湘纹遥接。
百斛游轮稳如磐石。穹顶高耸,巨大悬灯散出炫目华彩。地面铺设金红地毯,尽显雍荣。游轮分为三层,上为观景露台,中下两层设百间小间供人戏水娱乐休憩之用。
掌柜的一身缎子面长褂,黑貂绒镶边,新配的水晶打磨花镜闪亮剔透,他推了推老花镜,清了清嗓子,肃然道:“以上为听雨客栈上半年账面收入支出情况,还请各位股东过目。”
珞尘打了个呵欠,这老花镜还真能说,啰嗦个没完。她四下里望去,黑压压百十号人,都是昔日同娘亲一起受难的家眷,如今东山再起,投资回馈客栈。盈利与否无关紧要,只求客栈能青山常在。
尹夫人也投了一份,聊表心意,她拉着珞尘的手不断追问道:“景公子怎么没来?”
珞尘撇嘴道:“那位景公子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她心里也很想带景遥来一起吃喝玩乐,逛一逛这湖心宫殿,听一听那苏州评弹。有老叫花子在,总少不了欢乐气氛。
冥主大人坐在楠木椅内,端着一杯宝鼎清茶,悠哉悠哉。没有祸事精来挑衅,难得的清静。
掌柜的见时机已到,打了个响指,小二机灵会意,扯嗓喊道:“听雨客栈039筑梦039答谢宴,开席~”
一声吆喝,胖厨子大气挥手,十位侍女手托白瓷盘,摇着绢帕,婀娜身姿,款款走来,为食客献上一道道珍馐佳肴。
鲜鲫食丝脍,玉延碧涧羹。驼峰出翠釜,水精行素鳞。犀箸餍饫下,鸾刀缕切空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紫芙于案旁伺候小姐吃食,她仔细挑选几样小姐爱吃的菜,放在玉碟里,又盛了碗汤羹,送至小姐面前。
珞尘见是山药鲫鱼汤,味蕾里还残存着美好回忆,迫不及待去饮汤,谁知一匙下去,只觉涩苦味腥,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毫无昔日顺滑细腻质感。
“这是什么鬼东西?”
珞尘噗得一口吐出渣滓,怎么味道变了?那道把她从梦境里唤醒的无上美味,让她惦念几个梦回的人间极品,到哪里去了?昆仑虚不许学子私自开小灶,为此她忍了整整一学期,只为能尝到紫芙偷师的正宗源头,胖厨子的绝妙手艺。
本小姐点名要那例羹汤,结果就给我吃这个?!
紫芙顿时手心湿冷,当初是景公子的手笔,他不许紫芙和盘托出,才编了这一个又一个的瞎话。如今谎言被小姐当众戳穿,叫她如何交待。
冥主大人停下手中箸筷,不冷不热回了句:“有何分别?不过是羹汤而已。”
“区别可大了,简直天壤之别。把胖厨子给我召来,我要当面问他,可是对我尹家不满?竟这般轻慢我。”
珞尘大小姐脾气上来,哪管台面上诸多宾客,只一味叫嚣要惩治胖厨子。声音响亮,引起一阵骚动,急得尹夫人和尹爹爹手足无措。紫芙吓得浑身颤抖,扑通跪下,哭道:“都是紫芙的错。”遂呜咽告知事情来龙去脉。
珞尘瘫坐在凳上,原来是他。
她忽然很想念他,你看,他无处不在。即使远隔万万里,他依旧以某种形式围绕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小如一碗汤,都存留着他的痕迹。
冥主大人放下碗筷,冷面斥道:“休得胡闹。”
珞尘被冥主这么一喝,立刻偃旗息鼓,低首摆弄手指头。尹夫人和尹爹爹趁机向宾客点头致歉。众人转头继续听雨话家常。
“哈哈哈,女娃子还是这般活泼好动。”
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中气十足。一队侍卫鱼贯而入,尽头老者白发冉冉,气宇轩昂,阔步进入宴会大厅。来者正是大熹三朝元老护国公袁廷烨。
全场宾客起立致敬,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大熹子民爱戴国公,犹如父母再世。
掌柜的笑逐颜开,小小寒舍,得国公光顾,蓬荜生辉。小二拉着胖厨子的肉手,兴奋得甩个不停,直甩得胖厨子呲牙咧嘴,全然忘记一刻前还被主顾耳提面命,召来兴师问罪。
是谁有如此大的面子,请得动我大熹功勋?宾客纷纷议论,发出疑问。
珞尘蹭的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装,精神抖擞走到国公面前,以男礼抱拳作揖道:“尹家忠勇侯之女珞尘见过护国公。”
国公落座,点头致意。
珞尘凑至身前,俏皮说道:“袁老头,你迟到了哦,当罚酒三杯。”
尹爹爹正要开口假意训斥女儿不懂礼仪,哪知国公并不生气,直哈哈笑道:“你这娃子忒调皮,老夫才要夸奖你礼貌得体,一转眼就露出本相来,看来学堂里并未好好用功。当自罚一杯。”
珞尘举起酒杯,欢言道:“君子不拘小节,我心诚如日月,不在言谈举止间。这一杯我敬袁老头,愿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言罢一饮而尽,不觉尽兴,又连饮三杯。
“国公不老,大熹不倒。”
宾客爆发出热烈的呼声,发自肺腑祝福大熹顶梁柱能永远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