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包了些莲芯往回走的时候,才得知从兵部归来的乔宇遣人四处寻他,江彬过意不去,提了两尾活蹦乱跳的鲫鱼回去。年过不惑之年的管事见江彬平安回来总算松一口气,江彬让人将鱼儿拿去灶房时,一人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江彬抬头还未看清那人眉目,就被一把抱住重重锤了几下,旋即又分开,笑着道:“怎的?不认得了?”
江彬见了那对熟悉的小虎牙,心下顿时欢畅起来:“你怎来了?”
“途经此处。”风尘仆仆的王勋一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
乔宇站在王勋身后,干看着二人热络,等王勋兴奋劲过了,这才请他们去里头坐。
王勋老实不客气地占了张梨木圈椅和江彬唠家常,诸如仇瑛最近气色不错欣儿也胖了张菟镎蛏官后又带了新兵……本该是和乐融融的场景,江彬听着听着却有些感慨,忙借口泡莲芯茶,走开片刻?
端上来,王勋喝一口,赞江彬茶艺长进不少若是个女子必定明媒正娶,江彬听了,端起自己那碗茶烫得王勋吱哇乱叫。
王勋瞪着悠然搁下茶碗的江彬又开始念叨他狗咬吕洞宾,江彬见王勋的滔滔不绝并无收敛之势,忽就打断道:“他让你来的?”
王勋一副被噎住的摸样,半晌,方喝口茶润润嗓子:“胡说什么?”
江彬笑了笑,他虽“失宠”,但陪都与京师离得不远,他与吴杰开的生药铺也依旧在,消息仍是灵通的。王勋被江彬笑得浑身不自在,唯有别过脸道:“密召。”
王勋自上回应州之战被擢为巡抚大同地方赞理军务以来便未再得正德皇帝召见,如今,正德下了密诏令王勋前往京师,必是有事相商,且这要事,怕是非动用兵力不可的。话已至此,也并没什么好隐瞒的,江彬却不继续问了,只扭头看着乔尚书的菜园子想心事。
王勋只默默看着,向来伶牙俐齿的,此刻却觉着词穷。
片刻后,仆从来请二人吃饭。
一桌的菜虽然寻常,但味道却是好得很,连王勋这样挑嘴的,都啧啧称赞。江彬知道乔宇平日节俭,那些菜必是他辛苦种的,心下过意不去,饭后便拉着王勋去逛夜市,想置办些谢礼。
王勋对什么都感兴趣,一路叨叨个不停。江彬被他问得烦了,直接掏了白银砸他,王勋接了“咦”了声,江彬一挑眉,王勋便没说下去。
最终,王勋买了一堆小玩意儿说是要带给王欣抓阄,自己却爱不释手的,江彬没少取笑他。
一条街都逛到了头,江彬仍未看中什么,回头问王勋可有主意,王勋摸着下巴玩笑道:“冠山狐狸。”
这时候正见了一老叟卖粽叶,江彬便挑了几片碧绿的。两人回到府邸时,乔宇正在书房看书。王勋道明日一早便启程,谢过乔宇便让下人领着去房里睡了。
片刻后,江彬入得书房,掏出对粽叶编的蚂蚱递过去:“编着玩的……”
乔宇盯着那蚂蚱看了会儿,又抬头看看脸上发烫的江彬,渐渐的,荡开一抹笑意:“江大人费心了。”
江彬还是第一次见乔宇笑,微怔间,正巧瞥到案几一角那被圈划过的陪都官员名录。
“乔尚书查得如何?”
“罪名坐实的,淑翰林已着手查钱物去向。”
江彬颔首,便是无话,又坐了会儿便回房去了。
乔宇独自坐在屋里,夜风偷翻了几页他都未察觉,只对着案上那对蚂蚱出神。
当年,那只毛团眯着眼盘在他堆满书籍的案上懒洋洋道:“你我都好比这秋后的蚂蚱,日日念着人生苦短,方能长相厮守。”
当时只道这不学无术的狐狸又油嘴滑舌,却不料,在漫长的岁月里,当真只能对着一座孤坟凭吊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