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父听有人喊他名字,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艰涩。大概是店里有点暗的缘故,他看了一会才确定站在店中央的女人确实是章母,眼中各种情绪纷杂而至,最终定格在愧疚上。他小声喊了声:“春……春娟。”
章母皱了皱眉头,心中苦笑。离婚前的一切历历在目,虽然打算原谅,可她并没有在离婚以后跟前夫做朋友的想法,也万料不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一个情形。但既然遇上了,她就不会置之不理,毕竟离婚以前丈夫除了太软弱拖累家庭,也并没有做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她上前笑着,带两分客气:“真巧,新年好。”
章父感受到她的疏离,涨红脸搓着手回答:“是、是啊,我记着这是你的店。以前、以前来送货没见到、没见到你。我以为你不在淮兴了。”
章母摇头,语气温和:“是啊,现在去北京做了点小生意。”
章父打量了一下章母的衣着,他眼界逐渐宽阔,看出她全身大到外套衣裤小到围巾皮鞋,哪怕耳朵上的一对珍珠耳环都不是便宜货色,心中黯然:“再婚了吗?”
章母捂着嘴侧头轻笑,带上几分爽朗,前夫的态度让她心中的别扭慢慢不见了:“怎么会,还没有碰上合适的人。你呢?”
章父心头的黯然被她这一句话拨开不少,眼中闪过期冀,笑容真切了许多:“我、我也没有。”他说着上前两步小心翼翼想要像以往那样抓住章母的手,却被章母闪身避开了。章母看着眼前这个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有有了许多不同的男人,露出一个为难的微笑:“孩子们还在里面,你可以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心知对方还没有再次接纳自己,章父有些失望,随后又打起精神。章泽和章悌,他日夜想念的一对儿女,此刻就在店里。
章悌恰好因为没看到本该在楼下的母亲于是出来寻找,一眼望见站在外头的父亲,脚步当即一顿。随后有些犹豫着步了出去,抿着嘴走到了近前,才小声喊了句:“……爸。”
章父却立即笑了起来,神情中满是欣喜:“回来啦?累了吧?东西多不多?要不要爸爸帮忙?”
章悌勉强笑笑,摇了摇头。她对章父的感情有些复杂,以往在家中的时候章父就对孩子们不太亲密,父女之间互动基本为零,后来到了淮兴,她见识了正常的父亲,家中每发生一件章家的破事她就怨上父亲一分。恨他优柔寡断刚愎自用,这种怨恨终究在那场史无前例的矛盾中爆发了,自那之后,每每看见父亲她就会记起那个挡在奶奶面前的身影。
章父看出她的冷淡,先是发愣,随后欣喜淡了一些,局促地在原地踱了踱步,忽然想起什么,从夹克的内兜里掏出钱夹来,拿出里面所有的现金上前塞进章悌的手里:“好久没见了,啊、过年,过年爸给、给你们点零花……收着吧、收着吧……”
给了钱后他立刻又退回了原地,盯着章悌看看又盯着章母看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章泽看人都堵在门口,自己也跟了上去。他没心没肺,怨恨也记不长,看到章父时也没那种百味杂陈的心情,傻了吧唧问了句:“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气氛骤然一松,大家都缓了口气,将带着笑意的目光投向章泽。章父总算得了点安慰,更加温柔,简直是从前不敢想象的态度:“爸现在在粮油批发市场搞了个摊子,做点米面批发。有啥想吃的?爸明天给你们送过来?”
章泽这会儿也反应出了刚才有些不对,再看父亲额角都渗出汗来,紧张蜷着拳盯了自己看,不由心下一软:“爸你那有饼干吗?”
章爸顿时堆了满脸的笑,眼纹的褶子都深了两分:“有!有!有外国来的曲奇饼干,还有那种里面填了肉松的,都好吃,后天给你送两箱过来!”
章泽对他微笑:“嗯,好。”
章父这才心满意足地上车走了。章泽叹了一声,见章悌心情低落,也不说话,抱住章悌拍了拍她的后背。章悌僵直了片刻,才慢慢放松下来,将脑袋埋在弟弟的颈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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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章泽赶了个晚集,前去中山路。
阔别半年,中山路一如往昔繁华,甚至更加热闹。过年前南门广场会摆开声势浩荡的年货集,各种产品的摊位吸引去了很多凑热闹的消费者,同样带动了中山路的人流量,章泽随意一扫,讶然发现自家店门口的透明橱窗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这边多开了两个外卖窗口,从这里就能看到橱窗的玻璃被擦地一尘不染,里面的一切设备和原料都摆设地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四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厨师戴着口罩,手握锅铲迅速地做着手头的活。四个灶台全部都开起来了,八口大饼铛被包子挤得满满当当,旁边的馄饨大锅蒸汽腾腾。厨师们先是将包子随意捻出褶子,揪掉多余的面剂,这一头到时候要放在下面煎黄煎脆,不必太在意美观。等到一个偌大的饼铛再放不了多一个了,火便被调到适宜的温度,打老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包子皮被热锅焗烤时发出的滋滋声。一瓢水在油温正热的时候打边缘浇了进去,一时油声不绝于耳,被厨师们嫌蹦,拿一个大锅盖子扣住。
此时旁边的几锅恰好到时候出锅,这时候并不忙,先拿起一旁的调料罐,罐子特意开了大的撒口,里面是一粒粒特意炒成金黄的白芝麻。掀开大锅盖的时候一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