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日过后又是三五日,灵犀直到二月上旬才得以进宫入侍景仁宫。
妍华看到她的时候,她正盈盈浅笑地在与芍药说话,妍华刚想夸一声“毛躁性子的你终于转了性了,还是宫里头的人教导有方”,却见灵犀突然瞪大了眼,就差两手叉腰做泼妇骂街状了。
妍华一个愣怔,便听到灵犀气呼呼道:“我若不是装出这副虚伪模样,那几个老婆子哪里会这么轻易放我进来!真是奸诈至极!那般子欺负人,也不知大家伙儿都受了她多少冤枉骂!”
“咳咳~”跟在妍华后头的杜若,见状赶紧清咳了两声,以提醒灵犀熹妃娘娘回来了。她虽然没有见过灵犀,却是常听熹妃提起她,只想着一个下人能被熹妃这么惦记,想来来头也不一般。
灵犀循声看过去,见是熹妃回来了,忙笑嘻嘻地上前行了礼:“奴婢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吉祥!”
声音恁大,像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一般。
妍华抿嘴哂笑,上前戳了戳她的脑门:“瞧你这小家子气模样!”这宫里谁人不知她钮祜禄氏是熹妃,要她在这嘚瑟个什么劲儿。
“这规矩学了两个多月才学成,脑子里都装的稻草不成?”妍华悠哉哉地落了座,将灵犀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便也放下了心。
她后来也让人去问过,辗转传回来的消息是说,那教习姑姑也不是要可以为难灵犀,只不过想将规矩教得严实一些,如若不然,日后灵犀在宫里犯下什么事儿,追根究底倒是会说她们当初没将规矩教牢实。这话是苏培盛在雍正帝登基时便叮嘱过的,自是忠心耿耿的好意。
灵犀一听妍华提起这一茬,自然老大不乐意地诉起了苦水,芍药白了她一眼:“莫要把那些子糟心事都吐出来给娘娘听。”
灵犀闻言赧然地红了脸,果然讪讪地住了嘴。不过她讪讪地想起了什么,忙又道:“奴婢听说,今年要选秀女了,到时候这后宫里的人儿就要多起来了。娘娘赶紧多与皇上亲近亲近……”
妍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白了她一眼后,没再搭理……
自妍华罚过香昙后,宋常在便开始频频出入承乾宫,齐妃对此毫无异议。妍华得知此事后,心里响起了警铃,吩咐杜若,差人好好盯着承乾宫与钟粹宫的举动。
齐妃老实了几年,如今入了宫反而又开始有不安分的征兆,妍华思前想后,觉着是弘时的原因。弘时现年十九,当初雍亲王府未立世子,所以胤禛当了皇帝后,便也没有哪个阿哥能理所当然地袭承太子位。齐妃如今与宋常在走到了一处,恐怕是想借着宋常在的脑子和人手,来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妍华与裕嫔为此都振作了精神,时时提防起这二人来。
妍华借着交小札的便利,时常行走于养心殿。
二月中旬这一日,胤禛收到密旨,说老十抗旨不尊。原来他命老十遣送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的灵龛回喀尔喀,老十行至中途便称病不肯再走了,旋即第二日他又称手中有圣旨,皇帝召还他回京,但苦于身子染疾无法立即动身,只待养好了病再回去。遣送灵龛一事,他便推手交给了下头的人去办,自己则在张家口大摇大摆地“养起了病”,好不痛快。
妍华这一日送小札过去时,胤禛正在为此事大发雷霆,十三立在侧首一直在劝皇上息怒。
妍华在外头候了片刻,便看到十三从里面出来了,见到她时微微顿了下身子,然后便冲她颔首叮嘱了一声:“皇上正在气头上,小嫂子……熹妃还是过会儿再进去吧。”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他自己恍惚了下,旋即便迈开步子欲匆匆离开养心殿。与她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妍华张口问道:“王爷的腿疾可好些了?府里都安好吧?”
十三本欲不再多看她一眼的决心刹那间便分崩离析,他艰难地侧过头来,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然后便又转开了眸子:“熹妃劳心了,我的腿疾已经好了许多,筱七也一直挂念着熹妃,一切都安好。”
妍华暗叹了一声,曾经总是爽朗大笑的十三爷,如今也变得稳重内敛了,这般疏离想必是他恪守着君臣有别的信条养成的吧。
“那就好,王爷的腿疾一定要好好调养,我听说皇上多次派太医诊治,也不知诊治出什么结果来了没有?”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膝盖上,眉眼中的关切不言而喻。
筱七进宫与她话家常时,从来都不提十三的腿疾,也不提幽禁岁月里的绝望。也不知是筱七怕她听了难受,还是不愿再回想那段对月,许是两者都有吧。
一阵疼痛从膝上传来,十三这才发觉腿疾又犯了。他瞟了一眼身侧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心里一阵揪疼,他不能再挂念于她了,她如今过得很好,而他也有筱七陪伴。今生注定无缘,若有来世,来世再与她续这份情缘吧。
他突然暗自晒笑了一声,来世再续前缘?亏他想得出,来世她也只会跟四哥续缘,哪里轮得到他?
额头渗出大滴冷汗出来,可他不想再妍华面前倒下,只强挨着腿上的疼痛缓缓摇了下头:“没什么大碍,让皇上和熹妃费心了。我还有事,不宜久留。”
他说罢,不待妍华再吭声,便咬紧了牙齿往前走去,跨出步子的那一刻,额头的青筋都已然暴起。
匆匆离开了养心殿,待他都到妍华的视线之外后,才猛然一个趄趔,差点儿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