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建康总管行辕。
“中丞,江都急报!”
这几日来,任古知不敢熟睡,每每困倦之极,仅和衣而眠,时刻留着江都的动静。
“快,呈上来!”
任古知急睁开眼,唤道。
有亲信递上密报。
任古知打开一看,面色微变。
密报上记载,昨日,叛军一部于阵前举义,李敬业大怒,狂攻不下,遂收兵。
“呵,张柬之,好一个张柬之!”
任知古冷冷一笑,心里焦急。
张柬之仅凭着几百厢兵和丁壮,就守住了江都,而自己呢,坐拥数万大军不敢轻动,这让朝廷怎么看待?自己岂不是成了无能之辈?
“来人,传令全军,明日一早过江,支援江都!”
任知古大喝。
“诺!”
亲信施礼告退。
次日,清晨!
“叛军退走啦,叛军退走啦!”
江都城外,人去寨空,顿时全城都欢呼起来。
城头上,远远眺望着江里那密密麻麻的船只,李元芳不由问道:“孟将公,想必李敬业久攻江都不下,转而以大军征战江南了,彼时扬州空虚,咱们是否要进兵扬州?”
“这……”
张柬之迟疑道:“扬州再是空虚,也有上万兵马,绝非指日可下,万一吃了败仗,前功尽弃,若要打造攻城器械,只怕造好之时,朝廷援军也来了,本县只是江都县令,负有守土之责,不可擅动兵马,咱们候着便是,来人,让铁将军率部进城!”
“诺!”
有军卒匆匆离去。
李元芳也没说什么,毕竟站在张柬之的立场,守住江都,便是泼天大功,没必要另行险着,其实李元芳也不大愿意出兵,他只是提个醒,朝廷派他来扬州,是为清查盐税,他人在江都,赶上叛军围城,专权擅代尚有说辞,但是反攻扬州就是越权,胜了都未必是攻,更逞论吃败仗。
“呵呵~~”
张柬之又呵呵一笑:“本县曾向江南求援,中丞却按兵不动,所是他不曾想到,李敬业竟弃江都往攻江南,若能守住尚还好说,倘若守不住,朝廷岂能饶他?元芳,咱们先回县衙,为各有功之士向朝廷表功!”
“合该如此!”
李元芳点了点头,与张柬之下了城。
论起功劳,萧业当排首功,张柬之视萧业为自己的半个门生,自然不会按下,如实呈诉,另铁无痕、蒋方、紫姑、苏峻、陆家、张家及各家功劳一一呈具,林家等曾反叛过的家族功过相抵,只字未提,至于能否逃过朝廷的株连,就不关他的事了,并把史家打为叛逆。
写好之后,又给李元芳看了一遍,二人签字画押,封上火漆,贴上羽毛,着两名千牛卫火速送往洛阳。
两日后,江南传来消息,李敬业大破丹阳,斩首数千级,唐军大败,退守幕府山,死保建康,任知古当场昏死过去。
“哼!”
张柬之哼了声,颇有兴灾乐祸之意。
也在这日深夜,江都捷报递到了武太后案头。
武太后虽年过六旬,面容却如三十许人,艳美无双,身着亲蚕服,头戴凤冠,阅览着张柬之的表文。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好,好一个张柬之!”
武太后突然拍案叫好。
自李敬业叛乱以来,她的压力很大,骆宾王作《讨武曌檄》,让她名声扫地,恼恨异常,却还得捏着鼻子说,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宰相之过也。
而在朝廷里,她召群臣商议平叛之事,薛仲璋的舅舅,宰相裴炎却道: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故竖子得以为辞,若太后返政,则不讨自平矣。
这种话不就是谋反么?
因此张柬之的一场胜利,对于她的意义极大,尤其张柬之是清流中人,是由狄仁杰举荐为官,并不是她武家的党羽亲信。
“嗯?萧业?”
武太后继续往下看,功劳第一便是萧业,不禁柳眉微拧,唤道:“婉儿!”
“奴婢在!”
上官婉儿盈盈施礼。
武太后道:“把今科江南道解元萧业的文章试卷悉数取来!”
“诺!”
上官婉儿转身离去,不片刻,捧着几份卷宗回到殿内,呈在案头。
武太后从第一份童生试开始看,首先便是籍贯,兰陵萧氏!
顿时,脸沉了下来!
三十年前,那张妖媚的面孔让她记忆尤新,相对于老实本份的王皇后,萧淑妃更加难缠,不仅妖冶明艳,且心机手段贼多,要不是目中无人,气量狭窄,还未必能斗得过呢。
本能的,武太后就要把试卷撕碎,三十年过去了,她对萧淑妃的恨意仍在,不过看在萧业立了大功的份上,还是翻阅下去。
诶?
这一看,眉眼渐渐舒展。
不论诗词和文章,皆为上上之选,尤其是文章的立意,极符合她的心思。
“婉儿,回环诗是你出的考题,你来看看此诗作的如何。”
武太后又唤道。
“诺!”
上官婉儿凑上脑袋看去,正是题金山寺,默默诵念着,眼眸也越来越亮。
“如何?”
武太后淡淡问道。
上官婉儿欣喜道:“此子倒是不世出的人才呢,让奴婢来做,怕也远不如他。”
“你再看他的文章!”
武太后微微一笑。
上官婉儿是内舍人,掌宫中制浩,于是捧了萧业的文章试卷,去阶下细读。
“此人立下大功,朕该如何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