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秋背着任兵走到病房门口,用头部轻轻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石蛋佝偻着腰,抱着木板车紧跟其后。其它病房的一些家属,从门边探出头,好奇地看着三位残疾人进入病房。
门关上了,从里面射出的灯光被整整齐齐切断。家属们慢慢回到病房。过道暗了,也静了,只有浓浓的药味满溢着。
任兵看到景澄被截肢的腿,不禁放声大哭,石蛋也哭了,短暂的沉寂瞬间被打破。先前那些家属听到哭声,也涌进了这间病房,七嘴八舌地劝慰着。
家属们帮着宇文秋把任兵放到木板车上,还没有坐稳,任兵便指着梦荷大声骂道:“要不是你个死女人赶他出家门,景澄哪会出事?去死,去死,去死……”
石蛋握着拳头,左窜右撞,硬是想上前暴打梦荷,还好,段冬梅夫妇和一些家属上前拦住,又不断劝导,这场“风波”才被平息。
小燕子听到救自己的叔叔被梦荷赶出家门,睁大眼睛,磨着牙齿,双手叉腰,摆一副打架的姿势。
景澄见两个哥哥不断责骂梦荷,梦荷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不免心生吝惜之情,急忙解释道:“二哥、三哥,季梦荷没有赶我出家门,是我花心在外面找女人,被大家知道后,我不好意思才离家出走的。所以,你们不要责怪她。”
“梦荷是有过错,可她已经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如果你们要责难她,就骂我吧。”夏琼面色相当难看。
“任兵,石蛋,不要说了。季梦荷的母亲是真正的好人,不要给他增加思想负担了。”宇文秋没有跟着两个弟弟责骂梦荷,可他心里实则藏着颇多的怨恨。
“季梦荷,你毁了小邝一生,知道吧!”任兵的哭声有增无减。
“任兵哥,别说了,阿姨是好人,梦荷也是好人,只是我做错了,受点小小的惩罚是应该的。”景澄尽量把自己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梦荷听到景澄为她辩解,万般愧疚,断然没有想到这个书生有如此胸襟,即使腿都断了,还不忘为他人开脱。她哭了,很伤心。
夏琼上前轻轻拍着梦荷的背部,几乎用劝慰小孩子的语言才慢慢止住她那凄凄惨惨的哭声。
梦荷抽噎着,神色沮丧,断断续续地说:“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误会了一个好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我好后悔啊!我很痛苦,很害怕,感觉自己坐在苦海的孤舟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所以,当着大家的面,我季梦荷要照顾景澄一辈子。”
景澄听到这里,心如刀割,明白对方的痛楚,也明白自身的状况,一个残废人自然不能拖一个有商业潜质女人的后腿,否则,这个男人就成了一个不仁不义的小人。
景澄思索片刻,说:“梦荷,我真的没有怪你,你也不要用同情的方式去对待感情。想想,你放下十几个亿的集团不管,而去照顾一个残废人,这不是你季梦荷该做的事。当初千仪看中你的商业才华,宁负自己,也要让你幸福,就是希望你把公司发展壮大,所以,你不要辜负大家,要全力打拼,让华弘早日走出国门。人的一生,坎坎坷坷,是很正常的事。跌落谷底,不要气馁,站在巅峰,不要狂傲,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从现在起,我们各做各的,你好好发展公司,我好好写作,虽说走的路不一样,却有着同样的意义——为更多的人而活着!”
“我真的放不下你。你说同情也好违心也罢,只要我们在一起,其它都是次要的。”
“你明天别来了,华弘等着你。走吧。我要睡了,养好身体早出院,我就可写作了。”
景澄平静地躺着,双眼微闭,脸上露出笑容。
“季小姐,小邝说得够清楚了,你还愣着干嘛?”宇文秋神色俨然,右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梦荷走到床前,用颤抖的手摸了一下景澄的额头,然后呆呆地站着。夏琼走过去,用力拉着梦荷走到门口,门是开了,梦荷就是不肯走,侧身看着景澄的断脚,眼中闪着泪花,表情很痛苦。夏琼叹了一口气,再次用力拉着梦荷,缓缓离开病房。
母女俩走到值班台前面,夏琼突然想到一件事,便独自返回到病房门口,向宇文秋招了招手,宇文秋走出病房,夏琼拿出一张银行卡,吩咐道:“我把密码告诉你,记得给小邝付医疗费。”
宇文秋接过银行卡,不断点头,也没有一味去说感激的语言,只恭恭敬敬地站着,目送着夏琼走过转角,才慢慢返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