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博的母亲住在上海郊区，那是一幢九十年代的房子，两层楼，两间，前面有口小水井，井口上方装着一个辘轳，井边有两棵丈把高的大叶女贞树静静地伫立着，像哨兵一样守护着这口百年老井。整个房屋装修普通，格局带着乡村风格，很静谧。
程子博到家时，天快黑了。母亲见儿子回来，分外高兴，立刻从冰箱中拿出一些海鲜、肉类，额外做了三道子博爱吃的菜。
子博快速整理好行装后，便下楼走进厨房帮母亲洗菜、做饭。
母亲见程子博满脸愁容，以为事情办得不顺利，真接切入正题，问道：“有没有让季梦荷和那个男生分开？”
“妈，分开了。不过，哎，邝……”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在妈面前有什么好隐瞒的？”
“妈，万万没想到小邝出了车祸，是我们间接害了他。”
“什么？！严重吗？”
“左腿没了。”
母亲放下手中的活儿，眉头紧锁，右手在胸前不停地画“十”。
“妈，我真的不想再去打扰季梦荷了。季正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梦荷是无辜的。”
“不行。”母亲放下画十字的手，拿起菜刀“咔咔”切菜，“常说父债子还，季正雄欠了我的血债，必须一点一点讨回来。”
“妈，冤冤相报何时了。梦荷真的太无辜了，何况，我已离间了两人的关系。”
“这远远不够，我要季正雄人财两空，要他家破人亡，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妈，梦荷是个好女人，梦荷的母亲也很善良，如果深入下去，势必给局外人带来伤害。”
子博母亲狠狠一刀砍进了砧板，呜呜大哭起来，往事像电影一样在她脑中一幕一幕闪现出来。
1979年春天，一个亭亭玉立的上海姑娘，从乡村走了很长一段路到达车站，然后乘公共汽车来到上海城中，因为她要去上海码头接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哥哥。
她走出汽车站，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忽然，她看见前面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刚坐上一辆黄包车，钱包从他裤袋掉到了地上。她立即跑上前捡起钱包大声喊道：“黄包车停下。”黄包车司机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她立即跑过去，双手递上钱包，车上那个小伙子接过钱包，一怔，好漂亮的上海姑娘，像一朵鲜花。那年轻人立即下车，支走了黄包车司机，便和她聊了起来。
“我叫季正雄，是福建人，感谢你帮我捡到钱包。”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叫胡玉莲，家住上海效区，正要去码头接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哥哥。”
“留学？不错，你哥哥有出息。哪像我们这些做跑腿生意的人，又辛苦又赚不了几个钱。”
胡玉莲抬起头，哪知季正雄正盯着她看，看得她面红耳赤，她很不自在地用双手扯着“的确良”布料的衣服，说：“估计哥哥很快到码头了，我得赶过去接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哥看到不好。”
“我没结婚，你也没结婚，有什么不好？”
“我，我怕别人说，一个姑娘和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会让人误会。”
“我们都是新时代的男女青年，走走路，聊聊天，那是很正常的事。”
胡玉莲斜眼看了一下季正雄，方正的脸，高高的个儿，外形俊朗……爱慕之意油然而生，高兴地回道：“要不这样，我先去接哥哥，这是我家的地址，明天你来我家玩。”
季正雄略微思考，便点头回道：“好，我明天一定去你家找你。”
胡玉莲把家里的地址告诉给了季正雄，便依依不舍地走了。季正雄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