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春雨连绵,天明方歇。钟安毓半梦半醒地思量了整夜,此刻她攥着狼毫,描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墨迹。
小柒探过头来,细细端详,愣是看不出是什么字?最后才挤出了句:“主子,您可得多练字。要是将军看了,指不定赏您一顿好打。”
钟安毓盖了小章,将信纸仔细封好。就是要丑要乱,叫旁人都看不出才好。她在页末做了标记,爹爹必然会仔细辨识她的意思。
“速将此信送去驿站,内有紧急军报。”下人接过信鞠了一躬,连忙跑着送信去。
小柒眨巴眼睛,钟安毓揉了揉她的头发。细想前世之事,小柒死在兵乱中......想来与钟期脱不了干系。好一个“知恩图报”的义兄,这一世,我要你粉身碎骨!
“大小姐,马车备好了。”
钟安毓回过神,捏了一把小柒圆嘟嘟的小脸:“咱们来都城数月,一次都没出去逛过,等办完事儿,正好带你逛逛。”
小柒连连点头,钟安毓话锋一转“最好呢,能再给你相个如意郎君。”小柒羞红了脸,轻哼一声。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地离了府,全然不知暗处有人窥伺已久。那人盯着马车驶远,垂眸敛去眼中的阴毒,换上了一脸憨厚和乐,这才转身离开。
——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闷头编竹筐的男子抬眸,看清来人后惊喜万分:“钟副将!您怎么来了。”
“黎叔,我来看看您!不在军中,您喊我安毓就好。”
岑黎放下竹筐,拂去衣衫上的碎竹屑,撑着手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
钟安毓心知他在逞强,并未劝他坐下,而是伸手扶住他。想当年,黎叔驰骋边关,以一当百。如今腿疾难愈,窝在这狭小木屋里编竹筐,赚几个铜钱补贴家用。
外有虎狼环伺,四境难安,内有天灾饥荒,贪官污吏。国库虚空,连连缩减兵士的退伍抚恤。若是四体健全,还能做做力气活,难的是因伤残疾的老兵。钟安毓心中哀戚,面上未露分毫。
“我这废人,给您添麻烦了。”岑黎自嘲一笑,转头喊道“孩儿他娘,快来拜见钟副将!”
“您这是什么话,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我个忙。安毓自幼长在边关,如今虽回了将军府,情分到底也淡薄些。思来想去,我想盘个田庄,是好是坏,总有几分收成。”
岑黎思索,点头附和:“是这个理,这样也算多了点底气。只是我终归是个废人,恐怕干不了多少活反而拖累了您。”
“我并非请您干活,是想让您帮我管庄子。”
从灶房出来的黎嫂闻言面露喜色,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追问:“钟姑娘,您说的是真的?”
“不得无礼!”黎叔皱眉,“钟副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
“黎叔,何必妄自菲薄。伤了腿不要紧,要紧的是您有没有站起来的毅力。”钟安毓打断他的自嘲,黎叔闻言愣在了原地。
钟安毓抬手扶他落了座,他便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深思熟虑后,觉得您是最佳人选。我知道您是个有真本事的,也信得过您的为人。如今特来相请,您要是不愿意,那便作罢。若是想通了,托人传个口信给我也成。今日我就先走了。”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黎嫂看了眼呆坐的丈夫,气恼的跺了跺脚,连忙小碎步追上钟安毓,躬身拜了拜:“多谢姑娘抬爱。”
钟安毓颔首,小柒躬身回礼。等到黎嫂的身影成了一个小点,小柒才问:“主子,您好端端的怎么要买个庄子。这几年光景不好,要么闹旱要么多雨的,岂不是亏定了?”
钟安毓挑眉一笑,神神道道的掐指一算:“昨夜财神入梦,告诉我买个庄子必定发大财。”
前几年光景的确不好,正好庄子价贱。她按着前世的时间推了推,这几年应当风调雨顺。她打算多招点退伍兵士来种地,若是不便下地那就做点农具,总比他们现在的处境强。
至于地嘛,她早想好了。
听说慕容公子的庄子后山,挖出了一件三百年前的古董花瓶,上贡换得了三千两赏银。钟安毓狡黠一笑,这么件大好事,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他。如此,也算是替天行道,为那些碎了芳心的姑娘报仇。
钟安毓得意一笑,上了马车便翘着个腿斜躺着,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文雅。小柒见怪不怪,顺势替她捏腿,从容的拍起马屁:“主子,您不光容貌长得赛貂蝉,机敏也不失诸葛亮啊!再说武艺,就连吕布那小儿都不一定是您的对手!”
“可不是呢。”钟安毓乐颠颠的点头,“小柒你有眼光,待会到了市集,你好好瞅瞅珠宝钗饰,我付账。”
小柒嘻嘻一笑,拍马屁她已是深得精髓。
过了半刻钟,车外人声鼎沸,“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织布,两钱一匹。”,“糖葫芦哟~新鲜山楂,生津开胃~”,“好菜刀,只要五文钱!”
主仆二人当即下车,从头逛到尾,收获颇丰。
“主子,这蝴蝶簪子,好不好看?”
“好看,买!”
“奴婢觉得这步摇——”
“买!”钟安毓出声打断,咬了一口糖葫芦,“你喜欢就买。”
小柒喜笑颜开,点了几样饰品让老板包起来。钟安毓解开钱袋子,正要掏钱,耳畔忽然惊起喧哗。她转过头,就见一男子蹿在人群中,推这个,挤那个。
“让开让开!”
钟安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