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
钟安毓说话的时候,不但是地上的周妈妈,便是站在下面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奴婢在。”
“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我呢,原想的是打你四十板子……”
周妈妈满脸惊恐地膝行几步,凄惨地央告道:“大姑娘!求您高抬贵手,饶老奴一命!奴婢家中还有老人与稚子!”
老夫人院子里掌管罚务的婆子是将军府出了名地下手重,四十板子下去,不死也要残废!
连总被她欺负的小柒听了,也生了些恻隐之心。
“你既然主动认错,也不能不打,便赏你十板子好了。”钟安毓盯着周妈妈的眼睛问:“你可服气?”
“服、老奴服气。”周妈妈再没有了先前对大小姐的轻视,只是为保住性命有些庆幸。
钟安毓可没错过她眼里那些再明显不过的情绪,话锋一转:“行吧,你既然说了已经知错,那打完十板子之后便去把你所知道的错处写下来,若没个白纸黑字儿的,我也不能了解你是不是真知了错。”
“大小姐!这……”周妈妈瞠大了眼眸看向钟安毓。后者没甚心情理她,一挥手:“来人,带出去。”
立时便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婆子从外头进来把人生生地给拖下去了。
外头很快就传来凄厉的痛叫声。
“祖母院儿里的妈妈,打人手段着实名不虚传。”钟安毓想了想,吩咐道:“小柒,你再出去告诉她,但凡是一会儿我瞧着她知道的错处不够全面,不够深刻,我可随时把后头的板子给她补上,千万千万要斟酌着写。”
又吩咐了一些通文墨的丫鬟等会儿伺候笔墨,必要的时候代她书写。
处置好一个后,钟安毓便转手拿了第二本账册,笑着递过去:“那么,我们继续下一个。”
“是。”
也不必那位先生念叨完,另一名婆子已经吓得赶紧过去“认错”。自从她之后,一连服软了七八个婆子和掌事。
这一通事儿办下来,小柒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小柒进大厅的时候,钟安毓手里已经拿了一大叠“认错书”。
上面大抵都是交代的所有贪墨平账的证据和时间,她就着灯光细看,察觉到有人来,钟安毓抬头只睃了一眼,淡声问:“请来的几位都送走了?”
“是。”小柒应了声,抬眸道:“小姐英明!还好您防着她们那一手,若不是棋高一着找了专门之人过来,只怕要被坑死了。”
“哼。”钟安毓轻笑了一声:“你家小姐我若没有了这几分算计,只怕又要被人踩在地上狠狠欺负了。”
小柒用力点头。她不知道的是,钟安毓所说的并非是先前回府后的经历,而是前世……
钟安毓随手将那叠摁了手印的宣纸放到的桌上:“今天这事儿做得好了,等盘点外头田庄水田时也必定能得到祖母的帮助。”
“府中与城里的人倒还好说,今日我略施小计,杀鸡儆猴。那些人又是一盘散沙,自然不足为虑。”钟安毓眉头微蹙:“可庄户上的人可不同。”
小柒连忙问:“有何不同?小姐难道不可以依葫芦画瓢,先抓个典型的出来收拾?”
“收拾是要收拾的。”钟安毓起身,一边思索一边踱步,半晌道:“只是那些人多数都是庄户,并非府里死契的下人,可不能任我拿捏的。”
小柒皱眉:“那倒是,可是老夫人那儿能帮我们什么忙呢?”
“你没发现今日我叫你去请祖母借人,万分顺利么?”钟安毓勾唇浅笑着问。
小柒一愣,蓦然明白过来:“原来小姐你那时候就算计好了的?”
“这盘账之事,与各处旧规矩斗法,其实与行兵打仗也是一个道理。”钟安毓伸手轻碰了碰小柒的鼻尖:“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必定要想明白了。”
“今日我若是没有旁的准备,叫那些婆子掌事们为难住了,你猜祖母她会不会借人给我?”
见小柒满脸崇拜的模样,钟安毓抬手拍了拍桌子上的一大叠宣纸,笑着说道:“这个,就是我在祖母跟前儿讨要帮助的最大筹码。若是没有了她的帮助,外头的产业,咱们还真就没有半点儿法子。”
“小柒。”
“奴婢在!”
“明日一早咱们就去见福寿苑!”
夜凉如水,福寿苑里头——
老夫人听着外头虫叫之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连嬷嬷赶紧走过来替她把滑落的毯子往上头提了提:“老夫人,您可算醒了,这地方寒凉,不若去寝室安歇吧?”
老夫人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大厅边的软榻上睡着了,她自嘲一笑,站起身来:“什么时辰了?”
“回老夫人,已经过了亥时。”
“大丫头那边儿如何?可有什么进展?”
连嬷嬷回道:“具体如何未曾知晓,不过,将将入夜的时候事就了了,一干人等也都送出府去,想必大小姐明日就会过来禀告了。”
“呵。”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明日?她今天可打量着我没计较出了好大的风光,年轻人还是不要让她太顺风顺水为好。”
她想了想,吩咐道:“明日她来了,就说我病了,谁也不见。”
“是。”连嬷嬷有些不解,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老夫人,您若当真不愿支持她,今日昼间,为何又同意了借人?”
“那是为了瞧瞧她能不能拿出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