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钟安毓起身后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打两套拳。
刚热身完门房那儿就来了消息。
春杏走到跟前儿禀告道:“小姐,期少爷来访。”
钟府上下没有男丁,只得两位小姐。能被称作少爷的,只有钟天涯的义子钟期。
因为不是嫡亲的儿子,所以没有排行,下人们都称他期少爷。
“知道了。”钟安毓神色淡淡的。
春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小柒可就分外震惊了。
“小姐,那可是期少爷!”她瞪大了眼睛:“您最喜欢的期少爷啊!”
小柒是在北境关隘就开始伺候钟安毓的,那时候的钟期每次去看小姐的时候都会带些可心的小玩意儿。钟安毓最是喜欢他来,也喜欢同他一处玩。
其实不用小柒说出口,钟安毓就知道她的想法的:“那又怎么样?”她微垂着睫毛,掩盖在阴影里的眼底如同霜雪般冰冷。
当初是她太相信人,不懂世道险恶,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忽然就发现,爹爹之所以会收钟期做义子,不就是因为他讨了她的欢心惹她喜欢吗?
那些从前只觉得美好,只觉体贴的东西,其实统统都带着浓浓的刻意和佯装。
“那……”春杏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怎么回消息呀?”
钟安毓想也没想直接道:“就说我病了,不见。”
她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个浑厚的男声:“病了?毓儿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这声音太过熟悉,太过让她厌恨,钟安毓脸上瞬间就失了血色,只觉一股无明业火蓦然从心里升腾而起。
她神色冰冷地看了一眼院门口。
钟期那高大的身影就从那外头走了进来,他刻意穿了一身湖蓝色广袖深衣,分明是个武人,到了盛京却偏生穿了一袭文士装扮,既装模作样又不伦不类。
钟安毓停了手里的动作,只抿着唇不说话。
钟期打量着她平静疏远的神色有些疑惑,又问了一句:“毓儿,怎么了?”
钟安毓用力闭了闭眼,再看过去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表情,甚至带了一抹疏离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先前受了伤,这会儿便是打拳也不能尽兴,心情不好,言语就容易有个错处,没得惹了兄长不悦。”
“原来如此。”钟期似是十分担心:“平日里我只道毓儿武艺高强,没想到竟然伤了。伤势如何?快让我看看。”
“过了多日,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之前骨头有裂,郎中让多将养些。”
钟期伸手想去揭开她的袖子,钟安毓一个闪身躲开了,只笑着道:“替我治伤的可不是普通郎中,都是宫里的太医。兄长莫不是比他们还厉害些?”
他闻言便收了手,神色里有些讪讪的。
钟安毓现在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样就觉恶心,微垂了目光背对他道:“义兄此来钟府可是有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钟期的语气没了先前那么鲜亮自信,呐呐两声道:“就、从北境带了些特产过来。”
他说着就拿出个小包裹:“你旧时最爱吃北市的饴糖,我就揣了些过来。”
钟安毓没有回头,只抬眸看了站在不远处的春杏一眼,后者会意地上前接了。
“那就多谢义兄了,你初来京城,怕是还有很多事儿没安顿,我便不留你了,去忙吧。”钟安毓说完迈步就朝自己闺房走。
好在钟期虽说无情无义,但在这时候还没敢明目张胆地使坏,尤其对她这个义妹,好歹还有些尊重。
钟安毓回去闺房他自不会再跟,识趣地走了。
关上门之后,小柒推开窗户看了一眼院门,这才退回来道:“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往日里期少爷送您饴糖,您不是每次都留他吃饭么?怎么这次直接不待见他了?”
钟安毓低着头穿针,眉眼皆淡:“一个不知道礼数的俗人罢了,不值得赐他那碗饭。”
她这么一说,小柒也回过味儿来了,从前在北境的时候,将军当家,没那么多规矩体统。可在这盛京城,钟期竟然不等通报就直接闯进来了……
小柒想了想,说:“到底是小姐的义兄,这样会不会伤了将军的心呢?”
钟安毓嘴角一弯,冷笑着道:“伤我爹的心?它不配!”
……
钟期神色阴郁的从将军府出来,甚至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之前在北境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对他十分欣赏,费心栽培的钟将军一夜之间对他就如同十二月的雪一般,疏远又冷漠。
四下打听之后,也没听到什么特别靠谱的理由。
而这一次跟随钟天涯回京,他就想像认义父时候一样故技重施,先讨好钟安毓。
钟天涯疼爱女儿,必定会爱屋及乌,再大的不满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所有的准备就在方才似乎是功亏一篑了!?钟安毓竟然也疏远她了!?
钟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听哎哟一声——他撞到个人!
“抱歉。”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事,现在钟家是他的倚仗。
“哎呀,无妨的,原来是期少爷。”那女子笑呵呵地行了个礼。
钟期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的缎子鞋面儿上,接着缓缓上移,最后愣了一下,这个侍女竟然还长得很周正,他点了点头:“是的。我是钟期。”
侍女压低了声音,笑着道:“期少爷分明是老爷的义子,竟然还住在外头,实在委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