庲降都督府来了八百人马,张表心急如焚地赶到现场,什么都不顾便疯狂地询问寻找姜远下落。
牂牁郡的郡兵们见到庲降都督和赶来的平叛人马,纷纷跪地俯首以求宽恕,张表却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在侍卫的保护下从跪倒的人群中快速穿过,直奔不远处还站着的那些人。
“参军姜远何在?”
“张都督,姜远在此。”姜远缓步上前向其拱手作揖。
张表将其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上衣血迹斑驳,显然身历苦战,不禁诧异问道:“姜参军何故未着甲胄?”
这就说来话长了,姜远也不想和张表解释自己当初在地牢中为了收服鹿迷而把衣甲让给了她,于是主动转移话题道:“且兰大乱,都督来得如此快,莫非早有准备?”
“先前表奏天子时,便已暗中备下兵马。”张表解释道,“日前成都来旨,要我领兵进驻牂牁,接报且兰生乱之时,我已在半途中。昨夜人马未歇,星夜兼程赶来。对了,朱太守呢?”
姜远回头看了一眼,指着伏在鹿迷脚边的尸首道:“朱巡勾连吴人密谋卖国,被我觉察事情败露之后便煽动变乱,而今已经伏诛。”
张表听罢并未感到太过惊讶,只是略微遗憾地感慨道:“没想到一郡太守竟然是幕后祸首,此番且兰之乱不可谓不大,姜参军能临机处置将朱巡擒杀,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釜底抽薪,也是赌了些运气。”姜远自嘲一笑,“都督既然率军前来,我也可以放心了。朱巡虽已伏诛,但平乱只能解燃眉之急,安民放是长治之本。”
“你说的不错。”张表对这番话深以为然,“延熙十二年,彭乡侯马忠猝然卒于任上,我临时受命都督南中,如今已近四载。虽常思勤勉,想要为大汉守住这南中之地,可惜我才具不如马忠甚远,以至于有今日之乱。”
姜远说道:“都督不必太过自责,朱巡野心蓬勃,迟早是要反的。以在下之见,早反比晚反好。”
张表点头:“姜参军辛苦,随我入城歇息吧。”
“请都督先入城善后安民,我还有些事要做。”姜远退让到一旁躬身礼送。
张表于是命部下军士将参与作乱的郡兵先全部集中收押,又将朱巡尸首运入城中枭首示众,他自领侍从及属官前往太守府重整旗鼓。
姜远则吩咐高骋带伤者去休养医治,自己返身往之前交战之处走去。
来到已经死去的白马的尸身旁,望着半个身子被压在马身下还剩一口气的左毓,姜远蹲下身问道:“先前为何替我挡箭?”
左毓嘴角动了动,声音极轻地答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你率众潜入我国境内,阴谋煽动叛乱,蛊惑南蛮部众,残害无辜百姓。行事不择手段,为达目的连自己的妻妾都可以推出去牺牲交换,你算什么君子?”
“彼此彼此,你也算不上君子。”
“好歹我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姜远黑着脸反驳道。
左毓艰难地笑了笑:“开个玩笑罢了。我只是……不甘心让朱巡如此得意……”
姜远沉默了片刻,说道:“因为一直以来你只是把他当成棋子,对吗?”
“是,我一直都把他当棋子。没想到……哼,这一阵就算你赢了吧。”左毓说着闭上了眼,语气凛然道:“再送你一份功勋,拿我的人头去换吧。”
“不考虑降我吗?北伐曹魏,再造汉室中兴,这才是男儿应当建立的功勋。”
左毓闭口不答,沉默以对。
姜远以为他已经死了,下意识地伸手去试探鼻息,却在此时听到他再度开口:“倘若我年轻二十岁,或许真的会为之心动,不过……即便真是那样我也不可能答应了。”
左毓的口中吐出血沫,仿佛在告诉姜远他的伤已是神仙难救。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姜远没有回头,只是问了一句:“是鹿迷吗?”
“大人……”鹿迷走到姜远身边,低着头看着左毓,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是曾经她以为能给南中带来救赎和希望的人,但揭下那层用谎言织就的面纱之后,所剩下的只是一个搬石砸脚的失败者。
“他就是教你说汉话的人吧。”姜远说道。
“是。”鹿迷点头承认。
“有什么话想最后对他说吗?”
鹿迷摇了摇头:“高将军让我来找你。大人你也受伤了,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们先行,我马上就来。”
等姜远把鹿迷打发走了,左毓才缓缓说道:“给我个痛快吧。”
姜远按照他的意思抽出了刀,不过在砍下去之前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对左毓问道:“你有没有为玉姬考虑过之后的事?”
“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那现在呢?”
“你连我都肯容下,难道会容不下她吗?她以后的事,我想我不必担心了。”
姜远叹了口气,对着左毓的脖颈挥刀斩下,替他结束了弥留之际的痛苦。
这样一来,牂牁郡的事就算结束了……砍下这一刀之后,姜远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念头,自身也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席地而坐。
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向天子还有义父复命了吧。
姜远想到此处,心中却没有多少激动,且兰城这两日的出生入死似乎让他的心境变得更为坚忍稳重。虽然诛杀了朱巡和左毓或许是一件大功,但他更惋惜死去的陆雄和那些虎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