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阿纳吉的介绍加上迷越部提供的地图,姜远很快弄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迷越部与车突部上次火并之后双方以布哈河为界划定了彼此的势力范围,这一次纯属是车突部故意越界惹事。
而西丰原是位于流入西海的布哈河南岸的一块突出平原,紧邻西海湖西面的湖岸,北面临河,东面和南面都是西海,只有西面与广袤大地相连。
这是一片相对比较丰饶的草场,也是过去几次迷越部和车突部重点争夺的几块区域之一。而西海羌族三部领地的分布情况并非像三国鼎立一样是个品字形,由于西海的存在导致三部的领地几乎是围绕着西海湖的岸边呈长条状分布。
西海湖东岸最好的土地、也就是西羌各族的故土如今已经被曹魏西平郡划入治下,姚柯回则是在曹魏的支持下占据了东起西平郡西至达布逊淖尔盐湖一带的广大区域。迷越部在黑马河以北、布哈河以南,占据两河之间还算比较优质的草场。而车突部则由于在过去几次冲突中处于劣势,被迫待在布哈河以北更寒冷贫瘠的土地上。
但迷越部虽然占据了两河之间较好的土地,却也同样收获了北有车突、东有姚柯回的极烂地缘,在姜远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若不是有西平太守庇护,我们部族也无法在这片土地立足。”阿纳雅说着看了姜远一眼。
姜远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说道:“魏人庇护你们只是因为你们还有用。一旦姚柯回向魏贼妥协低头,或者魏贼找到了可以掌控拿捏他的办法,那西海也就不再需要有迷越和车突两部的存在了。”
阿纳雅反问道:“那姜维是觉得我们哪里值得利用?把我们部族迁入蜀地,之后便好借这份‘恩义’为由强迫我族的战士加入你们的军队,对吗?”
姜远确实希望能把西羌迁入蜀地转化为兵源,但阿纳雅这么问便让他不好直白作出肯定回答了。
“阿纳雅,不论我们做什么选择,总是避免不了打仗的。”阿纳吉于此时沉重地说道,“留在西海,要面对姚柯回还有车突部。”
“那至少留下来是为自己的族人而战。”
姜远反驳道:“为何去了蜀地就不再是为自己的族人而战?你知道我们的军队里有一支几乎完全由南中人组成的部队吗?汉军的将帅们对所有士兵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是外族而区别对待。”
阿纳雅撇了撇嘴:“还不是想要借助外族的力量去和魏人打仗?”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和魏人打仗?因为魏人以士族、世家门阀为根基,这些人高高在上浮华不实,根本不在乎底层百姓的死活。如果让他们掌握了天下,从此寒门子弟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百姓的命也会贱如蓬草,财富、权力都会被那些良莠不齐的世家子弟垄断。”
姜远的语气渐渐激昂,最后下定论道:“长此以往,天下大乱就不远了。到时硝烟四起,又会死多少人?”
阿纳雅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中原大乱,对我们不是件好事吗?”
“当然不是。”姜远斩钉截铁地说道,“中原强盛一统,对你们才是好事。因为只有这样,东夷西戎南蛮北虏四方之夷才能够安分地团结在中原的身边。一旦中原崩溃衰落,四夷外族群起争雄,战争不知要打上多久。苍生苦难,不知伊于胡底。”
他并非信口胡诌,历史上三国归晋之后没过多久便爆发了八王之乱,随后便是血流漂杵昏暗至极的五胡十六国时代。
那场祸及整个中原河北的大乱不但让西晋汉人死伤无数,同样也使得四方之夷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征战攻伐中付出了巨大代价。
纵观古今,那些不义的战争,从来都没有胜利者。
这是姜远站在一个穿越者的视角上得出的结论,但此时却不足以说服对他抱有很深偏见的阿纳雅。
大多数时候人都是很相信自己的主观印象的,阿纳雅从一开始就断绝了自己相信蜀汉的念头,所以哪怕姜远能把道理说出花来也无法对她造成多少影响。
姜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最终拍板决定的人还是阿纳吉。迷越部虽小,毕竟也有近万人口千余战士,怎么可能由阿纳雅这样一个还不算成熟的女子来决断今后大计?
“汉使,前方就是西丰原了。”阿纳吉以马鞭指着东北方说道。
他们此时可以望见东面的西海湖突出部,而西丰原与陆地相连的那一块出入口上如今陈列着车突部的骑兵,大约有十余名迷越部的牧民和几百只牛羊被他们截断在西丰原内部。
西丰原地势平坦,南侧和东侧都是一望无际的西海湖,北面是缓缓奔流的布哈河,一眼望尽并无可以藏匿伏兵的地方,陈列在那里的车突部骑兵也不足为惧。因此姜远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向别处。
他们从黑马河方向来,背后自然是安全的,北面虽然有高低起伏的坡地可以埋伏,但隔着一条布哈河,发动时过于不便。
姜远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们西侧的山谷群,西面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底下错落分布着十余个大小山谷,如果车突部要提前埋伏人,应当会选在那边。
阿纳雅也在朝西面眺望,她没有向阿纳吉请示,便派出了一队人向西前进提前警戒。姜远见到这一幕,对她有有了新的印象——原来她是懂兵法的。
此时在西丰原西侧出口列阵的车突部骑兵们也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