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郡西南山地,汉军结营所在。
中军帐内,姜维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押进来的姜远,挥了挥手示意军士松绑。
“虎步军幕府参军姜远拜见卫将军,诸位将军。”姜远进来时便已经注意到,义父的军帐中聚集了汉中诸将,甚至无当飞军的主将张嶷也赫然在列。
张嶷此时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姜远,虽然日前在马鸣阁道入**手时姜远脸上蒙着黑巾并未露面,但凭借说话的声音张嶷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那个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叛贼”。
并且他已经提前收到了将姜远押解至此的无当飞军的报告,得知姜远不惜拼命也要助郭循逃跑,虽然心中有百般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来到中军帐静观其变。
“姜参军辛苦了,郭循已经顺利逃入魏境了?”姜维开口问道。
“禀将军,郭循已经安然进入天水郡,往上邽而去。我骗郭循将军正在等他带魏军前来接应,他丝毫不疑,许诺定会为将军请来援兵!”姜远回答道。
姜维点头,侧首向立于侧面的一名大将问道:“夏侯将军,你熟知曹魏雍凉军事。依你之见,魏军此次若肯前来,会以何人为主帅?”
夏侯霸出列一步,向姜维行礼道:“依在下愚见,关中都督郭淮总领雍凉之兵,但他如今疾病缠身恐怕难以率军出战。若郭循真能取得信任,雍凉方面应当会派出一位太守领兵前来接应。将军既然与郭循约定在沓中相会,那我斗胆猜测,来的必是金城、陇西或天水其中一地的郡守。”
姜维轻叹:“可惜了,我本想赚郭淮陈泰,若来的只是一地郡守,今次便是大计小用,杀鸡用牛刀了。”
“将军不必烦忧,金城、天水、陇西此三处皆为要地,曹魏雍凉之兵半数驻扎于此。若我军能在沓中大破其中一部,则余部必然胆裂,将军可趁胜追击攻取凉州。”夏侯霸颇有把握地说道。
姜远仍跪在帐中,听完姜维和夏侯霸的商议之言,他心中难免也微微有些失望——毕竟蜀汉这次把费祎都搭进去了,且自己和虎胆营舍生忘死甘负骂名。本以为能够一举摧破曹魏雍凉军团,可夏侯霸却判断极有可能只是一名郡守率兵前来接应,这和他一开始的想象出入甚远。
转念一想,姜远忽然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夏侯霸早已随姜维军进驻汉中,这些日子他们两人难道从未就此事进行过商讨,反而要在这个箭在弦上的时刻才想起明确作战的预定目标?
不,这绝不是义父……姜维这个人行事的风格。
姜远悄悄抬起头打量端坐在三军主帅之位上的姜维,忽然想到了更深的一层——此时这两人的话是说给在场的其余将军们听的,甚至可能是专门说给张嶷听的。
此时在场的一众将领除了张嶷之外皆是来自汉中,只有张嶷一个从汉寿中军过来的“外人”。虽然不知道义父用什么言语骗过了张嶷,让他没有去细想费祎遇刺和这次作战的因果关系,但至少义父一定告诉过张嶷放跑郭循是为了接下来能更好的打击魏军。
既然如此,那么相应的在张嶷的心中就会有一杆秤来衡量这么做的得失。
如今预定的作战目标从彻底摧毁曹魏雍凉军团降格为歼灭一地郡守所率领的军队,张嶷能接受这样的落差吗?
姜远正想观察张嶷的表情,忽然听到姜维雄壮豪迈的声音再度响起:“诸位将军,据夏侯将军估算,此番魏军若来,当有万余之众。我军三倍于敌,但即便如此,切忌轻敌大意!此战务求全胜!”
众将齐声应诺:“请卫将军下令!”
“荡寇将军张嶷听令。”
张嶷微微一怔,没想到姜维会第一个点自己的名字,毕竟此时帐中多是汉中直属于姜维的将领,第一个任务想必相当重要,也该交给亲信之人才是。
但想归想,张嶷还是大步出列行礼:“张嶷在。”
“目前尚不知来的是金城、陇西或天水三地之中哪路的魏军。眼下郭循虽逃往天水,但敌军未必就一定会从天水开来。故而我想请张将军率本部无当飞军分别进占三路沿途山林,选派精干斥候哨探敌情,一有魏军动静即刻报与我知晓。”姜维交给张嶷的任务是占据沓中通往魏境的各条道路附近的山岭,秘密监视敌军的行动。
张嶷毫不迟疑地答应道:“无当飞军领命!末将这就出发。”
“张将军且慢。”姜维喊住了他,又说道:“虎步军参军姜远曾潜伏凉州魏境刺探军机,对敌情较为熟悉,便派他作为将军的副将。姜参军,依令行事。”
姜远和张嶷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似乎有话想说,但军前会议又岂能讨价还价,只得答应一声遵命行事。
“走吧,姜参军。”张嶷转身准备离开军帐,见姜远还跪在地上,忍不住出声催促。
姜远本来还想留在帐中再等一等,至少听完姜维对此战完整的布置再离开。毕竟这是他穿越以来所亲身经历的第一场大战,姜维久经沙场,战前的排兵布阵应当有不少值得学习模仿的经验。
按照惯例,接下来就该分配各军诸将担任诱敌、伏击、堵截、阻援、断后等一系列具体作战任务了,如果能够听完并加以思考,应该会对自己大有裨益吧……姜远思及此处,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跟随张嶷先行离开了军帐。
或许是内心的遗憾太过强烈,姜远没注意自己此时的神色看起来如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