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有三。”姜远竖起三根手指。
虽然他没法告诉张嶷廖化等人自己站在穿越者的视角上知道邓艾是将来的头号大敌,但凭着对战场态势的把握和积累的经验,还是能说出一些见解的。
“第一,补给问题。我军连续作战,距离后方已经很远。西面南安郡尚未完全平定,难以作为后方的支撑据点。东南方向的祁山也还在魏军手中,我军的粮道非常脆弱。”
这并非夸大,今日一战结束之后,全军的粮草即将告罄。如果七日之内后方没有粮草送到,整支军队将陷入断粮的危险境地。
目前尚不知道成都方面有没有向前线运送足够的粮草,即便运了,姜远认为运粮队的行动也跟不上大军现在的行动。
东进天水,意味着孤注一掷,争取攻城略地、取食于敌。不过若是无法从魏军府库总获得足够的补给,难道汉军要像蛮族贼徒一般劫掠民众吗?这显然是违背了当年丞相用兵无犯于民的原则的。
纵使北伐再艰难,诸葛亮也没有纵兵烧杀抢掠,五丈原屯田对峙,更是长期与魏地的百姓井水不犯河水河水。
一旦姜维打破了这个原则,汉军仁义之师的名声将不复存在,这对于一支有志于恢复大汉昔日荣光的军队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粮草确实是个难题。”廖化也不得不承认,由于邓艾坚守原道城,导致己方的运粮路线变得非常不安稳。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原道城里还有多少可以像徐质一样被派出来的人马。
“第二,”姜远继续说道,“经过沓中、原道、钥谷三战,我军也有损伤和消耗,将士疲惫。继续进攻天水,如果再度遭遇如同原道城那般攻坚不克的情况,士气会大受打击。”
“将军赌的恐怕是这一战打崩了王颀坚守天水的决心,希望他听闻我军兵锋到来,开门而降最好,或者望风逃遁也行。”俞广说道。
姜远摇头:“打仗就是要算最坏的情况的,如果王颀逃回去马上招募民夫、勇士,决心死守冀县呢?”
张嶷接话道:“若真是如此,我愿率无当飞军为先登,不破冀县誓死不退!”
“拿我军的精锐去和魏军残兵败将以及临时征募的乌合之众死磕攻城,张将军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姜远的脸色和语气一同沉了下去,他是坚决反对张嶷的这个想法的。
费祎当初在大将军府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今日和汉军和当初奔袭新城的魏军有什么区别?姜远一开始以为费祎问的是强弱,但经过他点拨之后才恍然大悟,以弱伐强如走钢丝,打成绞肉机一般的消耗战是汉军的将领绝对要避免的。
这就好比打即时战略游戏,对方的经济人口都比你多,你还找对方打换命血拼的仗,焉能不败啊。
蚕食、削弱、步步为营,诸葛亮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上天没有给他时间而已,任何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行为都和赌博梭哈无异。
“姜参军说的两个理由都有道理,不过这些还在我军能够克服的范围之内。”廖化沉稳地说道,“不知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第三个理由,是我担心长安洛阳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姜远严肃地说道,“诸位将军千万不要小看魏国的动员能力,即便诸葛恪提二十万众在东南耀武扬威,也绝不可能把全部魏军都吸引过去。毕竟东吴现在连一座有意义的城池都没有拿下,长江中游战线的襄阳、樊城,下游战线的寿春、合肥,只要这些城还在魏人手里,东兴大捷的创伤很快就能被抚平。”
廖化和张嶷对视一眼,此刻两人脸上最后一点战胜的喜悦也退去了。
“军情不可延误,我等且奉令行事,”廖化做出决定道,“我和张将军联名修书一封,差信使送往卫将军处,陈清利害。至于最终是进是退,由卫将军定夺。”
这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不过……姜远并不觉得他们能够说服姜维。
他太了解义父的为人了,强大、自信、执着。被费祎按着小打小闹了多年,关中陇右这一带的魏将交手过了一圈。放眼整个曹魏雍凉军团,可能只有郭淮入过姜维的眼。
之前在凉州潜伏刺探敌情时,姜远便已经知道郭淮的身体状况十分不好,郭淮的妻子更是之前在淮南掀起叛乱的太尉王淩的妹妹。
王淩事败之后,司马氏下令夷灭王淩三族,郭淮之妻本来也被牵连在内,是靠着凉州将吏和百姓的求情加上郭淮和司马懿多年的交情才硬保下来的。如今司马懿已死,他的两个儿子可不是什么善类,郭淮或许因此忧惧,以至于加重了病情。
那么这一次,郭淮会来吗?
就地宿营一晚,姜远胡思乱想不止,次日凌晨早早醒来,跟随廖化、张嶷一同率领大军开拔东进,兵锋直指天水冀县。
拔营启程不久,他们就收到了姜维的回令:“前令不改,速速东进。”
言简意赅,没有解释,只有命令,是姜维一贯的风格。
廖化和张嶷默默接受了这道军令,将所有的顾虑和担忧都抛到脑后,催促全军倍道而行。
既然前令不改,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姜维是铁了心要拿下天水的,而魏军的援军或许正朝此间赶来,所以接下来要和敌军抢时间。
三日后,两路汉军会师于冀县城外,沿途未遇魏军抵抗。
姜维会合了廖化、张嶷,众将一同策马直驱冀县城下,两万五千大军在冀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