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南面的私宅小院门前,姜远踌躇再三,还是拍响了门环。
不出片刻,门内便传来了女子带着谨慎的询问:“不知门外何人?叩门所为何事?”
“玉姬姑娘,我是虎步军参军姜远,还望开门一见。”
“原来是姜远参军啊,劳烦在外等候片刻,待妾稍事梳妆。”
姜远在外头听得真切,门后的脚步声匆匆远去,那女子似乎是返回了屋中。
谁知道她是真的去梳妆还是准备掩饰些什么东西?姜远当然不会乖乖在外头等着玉姬做好一切准备再来给自己开门,当即挪步至旁,蹬踏墙面攀援而上,像昨日一样翻墙轻易地进入了院子。
院中还散落着被昨夜风雨打落的花叶,他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堂屋,靠着记忆找到了通往卧房的路。
卧房的门半掩着,姜远在门外停步,透过缝隙朝内望去,隐隐可见玉姬坐在梳妆台前的侧影。
这女人竟然真的在梳妆打扮……这让姜远觉得自己这般带着怀疑潜入窥视显得很不妥,他正准备悄声退回院中,刚移动脚步就听到房中之人轻笑着说道:“屋外并无风雨,难道阁下今日也要悄然离去吗?”
姜远愣了一下,随后打消了退出去的念头,伸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玉姬听到了动静,却没有转头朝他看来,目光仍落在面前的铜镜上,专心致志地用口脂勾勒唇角。
“你今日在馆驿动过我的衣物,知道我昨日雨后离开过,这是理所当然。”姜远沉静地问道:“不过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去而复返过?”
她将盛放口脂的小盒盖上,淡淡地回答道:“只是随便猜的而已,没想到你真的回来过。”
姜远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解释。
“妾很好奇,朱太守让你留下你却要走,走了之后为何又回来呢?”
从“奴婢”到“妾”,玉姬自称的变化让姜远察觉到了彼此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彼此之间的试探已经足够,接下来就是真正的交锋了吗?
“因为我觉得你有问题,你不可能是朱巡的义女,这间宅院的用途也不像朱巡对我说的那样。”姜远选择正面刚上去,不再和她兜圈子。
玉姬柳眉微蹙:“为什么我不可能是朱太守的义女?”
“有为人父母者如此轻易地把女儿送去服侍刚刚认识的人吗?”
她微微一怔,随后嫣然而笑:“姜参军难道不知吕布诛董卓之事吗?为成大事,连国贼都可以服侍,何况……呵呵,是姜参军这样的人?”
“朱太守若是治牂牁郡秉公守正,何必讨好于我?”姜远摇头,“我来且兰不过几日,已经见到许多怪异之事,朱太守到底想要对我隐瞒什么?”
玉姬抬眼望向窗外,轻叹一声道:“妾只不过是个漂泊流离之人,又怎么会知道姜参军问的这些呢?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朱巡的义女。”
姜远追问道:“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真想知道?那今晚就请留下来吧,”玉姬面带戏谑之色。
姜远沉默地站在原地,只见她眼中的挑衅之意越来越浓厚,仿佛笃定了自己会知难而退一般。
他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迈步走进卧房,反手重重合上了身后的门扉。
玉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慌乱,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从容镇定,伸手拔去了头顶的发簪。
姜远看到她拔下发簪时心里稍微犹疑了一下,因为那小玩意儿也能成为一件危险的武器,不过他很快就看到玉姬把发簪放在了梳妆台上的簪盒中。
“本想梳妆之后为阁下抚琴,看来已经不必了。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徒劳无功,姜参军以为呢?”她将散落垂下的发丝理到耳后,起身走近姜远。
“不知姑娘在喻指什么?”姜远的眼神依旧澄澈冷清,彰显着他如山岳般岿然不动的内心。
“并没有喻指哪一件事,只是想起半生遗憾之事有感而发。”
“半生遗憾,也包括当下之事吗?”姜远解下了身上的武器,将刀和手弩都放在了墙边。
玉姬贴近他身后,伸手帮他解开衣甲的扣带,笑着说道:“不,妾不觉得这是遗憾的事,反而久违地觉得高兴。对了,姜参军在蜀地有心上人吗?”
“若是我回答有,姑娘便会改变主意停下吗?”
“怎么会呢……”她帮忙托着卸下的衣甲,“箭在弦上,难道还能松开引弓的手吗?”
“那姑娘有心上之人吗?”
“有。”玉姬回答得毫不迟疑,十分干脆。
姜远在床榻边坐下,昂首望着她问道:“是你之前提到过的亡夫?”
“姜参军连我是朱太守的义女都不信,为什么要信我说的那些关于身世的话?”玉姬歪了歪脑袋反问。
姜远自嘲一笑,点点头附和道:“也对。”
“其实那些都是骗人的。”玉姬紧挨着姜远坐下,很自然地侧过身子靠着他,“妾不相信初次见面的人,所以从不对初见之人说真话。”
“我也不相信。”姜远冷笑,“我猜你昨天说完就后悔了,如果你的丈夫真的曾在南中做过官,我要查也很容易。”
“是啊,所以今日很是不安地前往馆驿想要向姜参军认罪,不过却意外地见到了李副尉。”她笑着说道,“那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明明是被朝廷派来跟着姜参军做事的,结果就终日呆在馆驿不出来。”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