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的头脑糊成一团,甚至直到他瘫在自家的硬木床上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他木然地盯着头顶的石壁发呆,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时候,还未紧闭的房门被再度推开,斯奥桑德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手中带着三袋蓝灰色的布袋,萨特隔着老远也能闻到通灵粉末特有的气味。
“你不该在这时候向老师提这种事的,萨特学长。”
“那我该在什么时候?”
“或许更晚一点。”
“能晚到哪里去呢?总不可能是等老师保下我之后吧?”萨特自嘲着说道。
倘若他不在这时候提及这件事,那么老师多半还会保下他,而那多半还需要付出代价。
他已经不想成为老师的负担了。
“萨特学长,你回答我,你究竟在逃避什么?”斯奥桑德冷声说道,“我以一个学弟向学长请教的态度向你提问。
我相信老师,也相信老师的眼光,他绝不会看错,既然他愿意花费如此代价培养你,那么你必然有超过我的地方。
可是萨特学长,到目前为止,除了在仪式和香料配比方面你能超过我之外,我看不到其他任何一点。你究竟在掩饰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狭窄的小屋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或许当初我选择老师就是个错误?”萨特苦笑着说道。
“但老师同样选择了你!”斯奥桑德重重地锤了一下身旁的木桌,怒吼着说道,“老师和我说你居然想出去?回莱登城?萨特学长,有时我真想撬开你脑子,好好看看里面是什么!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还是说那个叫亚伦的,那个人真有那么大的魔力?萨特学长,你搞清楚,他可能是月之塔某个老怪物的转世!”
“不,他不是,斯奥桑德,后来我想了想,他应该不是。”
“那他会是谁?他是谁重要么?有多重要?有老师重要么?”
萨特犹豫着说道:“只是一种感觉,斯奥桑德,只是感觉,我觉得他身上似乎有着某种我需要的东西……”
是那枚飞旋的双色金币吗?
是他那诡异而纯净的灵魂吗?
是他黑铁阶或青铜阶能够释放古怪能力的技巧吗?
还是他大概率能阻止……天灾?
萨特说不出来,这时候他分外羡慕斯奥桑德,或许只有先知才能够跳过过程,直接凭着灵魂和直觉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他?
一个平平无奇的预言家,甚至连预言都不会准。
那种感觉分外其妙,他起初以为这是预言仪式的结果,可后来发现似乎不像。
“东西?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斯奥桑德气极反笑,“难道你真觉得老师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他是星之塔塔主,不是保姆,也不是贵族小姐身边的贴身女仆!他在迁就你的感受!
刚才,就在刚才,我查了一下塔里的记录,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老师调动星之塔力量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为了你,萨特学长,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哪怕作为星之塔的塔主,朱利安能调动星之塔力量的次数也是有限制的,这是由五年一次的全塔大会决定的。
这些调动记录既说明了朱利安对萨特的关爱,但同样也说明了……
躺在硬木床的萨特全身一震,莫名的战栗感令他瞬间坐了起来,甚至直接抓着斯奥桑德的手臂,“什么?!你再说一遍!”
“是的,萨特学长,老师并没有独自调动星之塔力量的记录。”斯奥桑德慢条斯理地掰开了萨特的手。
没有单独调动星之塔的记录,也就是说除非朱利安舍弃星之塔的力量单独举行命运的修正仪式,否则他就确实没有帮萨特修正预言和命运。
这预言的东西,确实是他自己做出的预言,尽管说朱利安依然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另外,萨特学长,老师同意了你外出游学的申请,为期一年,到时候记得回来报道。”
“游学?不是应该是……”
斯奥桑德强行打断了萨特的话,言语里尽是不满,“是的,这就是你最蠢的地方!维吉尔副塔主没有说错,回忆一下他说了什么?他看着你,让你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什么不是老师给他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翻涌的怒火,“那是因为,在那次临时会议上,老师已经答应让出一个白银阶学徒三年的资源量,让灵识学院出人顶替你这!个!蠢蛋!”
萨特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老师也没有和他提及这回事。
别看萨特所拥有的资源如此丰厚,可那是星之塔的独一份,等于说是半个塔主级别的待遇了。
看看斯奥桑德就知道了,哪怕是塔主的学徒,哪怕是星之塔最顶尖的白银阶先知之一,他也不能自由进出塔尖。
用一个无关紧要的青铜阶超凡者的三年来换取一个塔主白银阶学徒三年的资源量,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灵识院赚到了,而且是大赚特赚。
“结果呢,萨特,你在干什么?你轻飘飘地丢出一句你放弃?萨特学长,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痛揍你一顿!”
斯奥桑德将那三袋通灵粉末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快步走出房间,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等老师帮你举行进阶仪式后,你就可以去找你的亚伦了,萨特学长,祝愿你玩得开心。”
门被嘭的一声重重带上,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