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正是平县一年当中最热的几天。
趁着午后有时间,何平赶紧蹬着自行车上了县城一趟。
八月午后的阳光毒辣、刺眼,汗水顺着鬓角躺下来,何平感觉自己的眼角都被蛰的有些疼。
他是去县城百货商店买凉鞋的,说来这事也怪他。
在后世他是没有穿凉鞋的习惯的,上次约会的时候毛春华问他怎么不穿凉鞋,何平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起小柱儿还没有凉鞋,他赶紧去公社供销社买凉鞋,都八月份了,供销社又不是后世的超市,就剩两双塑料凉鞋,何平试了试尺码,自己的那双有点不顺脚,他也没往心里去,将就着穿了。小柱儿的那双他拿回家穿上也有点小,就问了小柱儿一嘴,“鞋小不小?”
小柱儿说不小,何平就没当回事,让小柱儿穿上凉鞋去上学了。
之后的几天何平有时候看到小柱儿脚后跟勒的红印,又问了一次小柱儿一次,小柱儿还是说不小。
何平就以为可能是鞋子小了一点,稍微有点磨脚,等过几天撑一撑就好了,之后他也就没再管。
没成想昨天下午小柱儿回到家的时候,他就发现小柱儿脚后跟后面有血迹,他扒开小柱儿的凉鞋才看到原来是小柱儿的凉鞋太小,脚后跟是硬挤进去的,坐着不动还好说,只要一动起来肯定磨脚,不用一天就能磨出大水泡。
何平心里自责,他一个大男人心是粗了些,夏天没给孩子买凉鞋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给买了一双尺码还对不上,脚后跟都磨成这样了还说不小。
他明白小柱儿的心理,现在的供销社可没有退换一说,买了就是买了,好几块钱的东西,要是因为小了一点就扔在那不穿了就太可惜了。
何平搂着小柱儿既愧疚又自责,“是爸不好,明天爸给你上县里买双合脚的凉鞋。”
毕竟是县城的百货商店,何平到了那,平价的塑料凉鞋没有了,但是还有价钱高出一倍的皮制凉鞋,何平二话不说买了两双,皮制的肯定比塑料凉鞋好啊。
那破塑料凉鞋他穿了好几天能不知道吗,勒脚就不说了。夏天地上热,站在地上一会儿那凉鞋就软塌塌的,鞋底热的要命,还有股怪味。
“我说你可真行,这都三伏天了才想起来买凉鞋。”
刘爱霞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这就跟三九天才想起来穿棉袄一个道理,就算是大男人心粗也不能粗到这个地步啊。
何平没敢多解释,这事说出去让人笑话,买完凉鞋就往回走。
何平赶到丁屯小学还没到放学点,他就到办公室做了一会儿,跟王校长聊天。
等放学铃声一响,何平赶紧跟王校长打了个招呼,出门去接小柱儿,他怕走慢了,小柱儿先走回去。
“小柱儿!”何平喊着走在一群孩子当中的小柱儿。
“爸!”小柱儿趿拉着凉鞋跑过来,昨天何平见凉鞋太勒脚,就把脚后跟处给小柱儿剪开了,这样今天上学的时候就不用勒着脚了,可给小柱儿心疼坏了。
何平拿出新买的皮凉鞋,“鞋买回来了,来试试这回合不合脚。”
何平今天是特意量了小柱儿的脚再上百货商店量着买的,还惹得刘爱霞不高兴,“哪有你这么买凉鞋的,你咋不用卡尺卡呢。”
小柱儿在一众小伙伴们羡慕的眼光中穿上了凉鞋,这个年代的孩子们多数是穿胶鞋,有一双塑料凉鞋在班级里就人人艳羡了,像小柱儿这样穿皮凉鞋的,在丁屯小学还是头一个。
“穿上走两步,合适吗?”何平关心道。
小柱儿走了两步,只觉得又软和又凉快,“合适,可舒服了。”
“合适就行,咱回家吧。”
何平本打算把剪坏的凉鞋扔了,但小柱儿却死死的攥在手里,说啥也不让扔。
何平只能无奈的把小柱儿放在自行车的横梁上,脚下一蹬,走了。
身后是一群小学生们羡慕的眼光,小柱儿他爸对他可真好。
“冰棍儿,冰棍儿……”
何平的自行车还没骑到家门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吆喝声。
“卖冰棍的。”何平喊了一嗓子。
“来喽。”卖冰棍的清脆的应了一声,骑着车过来。
“来两根奶油的。”何平掏出钱递给卖冰棍的。
“给。”卖冰棍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叫郑文芝。她家是县城冰果厂的,父亲是冰果厂的职工。77年她大哥回城顶了他父亲的位置,她是后回城的,就没着落了,只能在冰果厂的当个临时工打打杂,夏天了还好说,能有个卖冰棍的营生,其他的时候就没指望了。就这还是厂子里照顾职工家属给安排的呢,这年头的冰果厂可不愁卖不出去货。
何平这一夏天没少光顾这小姑娘的生意,不光自己买,他还经常请养鸡场的员工。这样能照顾生意的大主顾,郑文芝当然要维系好关系,卖冰棍的时候多聊几句,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什么戒备心,聊着聊着小姑娘的情况就一清二楚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走到咱们这?”何平问道。
“别提了,车胎扎了,找人补完车胎才出来的。总共也没卖出去几根冰果,都不够我的吃饭钱,还得补车胎。”郑文芝丧气道。
“你就听我的,跟你们厂里交点钱自己进货卖,不比这强多了。”
“没钱啊,能挣点吃饭钱就不错了,要是人人都有你们韩屯这样的条件就好了。”郑文芝一脸的无奈,家里得攒钱给大哥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