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你要做什么?!”
在李福禄和李大宝的喊声中,李多多伸手驱赶围着尸身的苍蝇,顶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盯着那具尸身看了很久。
忽然间,两行泪从她脸上落了下来。
汹涌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李多多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落,如同滂沱大雨一般落在了她面前的尸身上面。
到最后,她伏身在地,痛哭出声,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王喜也哭得难以自抑,一口一个主子,肝肠寸断的模样,足以显示曾经的主仆情深。
逝去的人就这么逝去了,活人的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
三天之后,那具尸身被葬在了李家的祖坟里。
“小赵啊,你虽未入我李家门,咱们也翁婿一场,给你个安身之地,你也就安心去吧。”
李福禄站在新坟的坟头上念念有词,旁边站着失魂落魄的王喜,送葬的人群已经离去,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李福禄问王喜:
“你主子现在没了,你以后是怎么打算?要不要留在我家扛个长工什么的?”
“多谢老爷好意,我得带着主子的遗物回老家去……主子他尸身不能回去,我得把他的东西带回去,好歹在那边给他安个衣冠冢,也算是给主家一个交待。”
王喜说得情真意切,俨然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
李福禄也就没有多挽留,帮着处理了宅子里的东西物件,又变卖了小赵名下的田产地亩,将银两和剩下来的东西一起交给了王喜,放他离开了。
王喜走后,这深山里的几栋宅子,一并寥落了起来。
前后统共不过十来天,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如今都不敢大声说话。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的掌上明珠李多多,不说话了。
就从认领小赵尸身那天开始,李多多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吃喝照常,行动自如,脸上也不见多少悲痛,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以前的生动活泼全无踪影,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一样再无波澜,看了让人心酸又害怕。
菜瓜娘不放心,生怕女儿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般,又怕女儿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只得日夜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眼珠子都不敢错地看着。
钱月也很心疼小姑子,亲自去安慰了李多多好几次,但毫无用处。
只能天天派了儿子在李多多身边不停的说话,只盼着李多多能对她往日里最疼爱的小侄子做出些回应。
可这些都没有用,从前口口声声说绝不要嫁给小赵的李多多,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样,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眼看着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就要枯萎,一家人急得六神无主。
最后还是即将去州府秋试的李二宝发了话:
“我看多多这是心里骤然间受了打击,伤心过了头,陷在迷障里出不来了。我听先生说过,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人闷在家里,只怕会闷出毛病来。”
“我看不如我上京的时候带着她,让她去外面走一走,权当散散心,或许还能好起来。”
身为一个秀才,李二宝如今说的话,在家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思虑再三之后,李福禄答应了:
“老二你在外面待的时间长,想必也是见识过一些事情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多多跟着你出去走走,万一能好起来,也是她的造化。”
一家人就这么决定了,开始为李多多出远门做准备。
一直照顾李多多的胡婶儿是要跟去的,李多多往日里喜欢的衣衫也都是要带的,她屋子里那些小玩意儿,也都装了,准备给她带上。
一些泥人之类的都还好说,就是她窗台上那一溜摆开的草编蚂蚱,小猫小狗什么的,让李家人犯了难。
这些都是赵明怀送给多多的。
要是不给她带吧,万一她路上想起来了怎么办?
可这要带上吧,天天睹物思人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菜瓜娘就自言自语的问闺女:
“多多,人没了就是没了,也回不来,咱活着还是要向前看……这些东西娘先帮你收起来,你看成吗?”
“那就收起来吧。”
李多多忽然之间开了口。
菜瓜娘惊喜交加:
“多多,你,你终于开口了!”
李多多微微笑着点头:
“嗯,我想明白了,也想开了。”
“多多啊,想开就好,那你就不用跟着你二哥出去颠簸了,好好在家里养着,娘能天天看着你,也就放心了!”
菜瓜娘立刻就打消了让女儿出远门的想法。
李多多却摇头,枯井一般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
“我还是跟着二哥出去走走吧,二哥曾经告诉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要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带我去见识见识行好的人,更好的地方。”
“好,好,都依你!”
菜瓜娘眼看着女儿仿佛从梦中醒来,心中欢喜又忐忑,自是百依百顺。
而李多多,再也没有提起过赵明怀这个人。
她差不多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只看着比从前更为稳重安静一些。
她不开口说话的那些日子,此时看起来,倒像是对赵明怀最后的缅怀。
李家人也渐渐地放了心,生活渐渐回归了正常。
只是偶尔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