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跪在长安门前,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周遭的百姓,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整个长安门如今已经是水泄不通。
百姓们口中的话语,也从农妇之女,贪图权势,变成了:“兴安侯府满门忠烈,怎么就摊上了这档子事?”
“兴安侯到底得罪了何人,竟然逼的一个贵女不得不跪在长安门前叩阍。”
“兴安侯府,世代手握重兵,定是有人眼红了,想分一杯羹呗。”
“如今想想,一切全是阴谋,你们想啊,侯府是个什么地方,死了两个人直接埋了就是,又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的?”
“就是就是,前脚刚死了人,后脚就大家都知道了,不仅知道死的是谁,还知道了是为啥自缢的,别说是侯府了,就是一个寻常的大户人家,也不该这样啊。”
“是啊,如今想想,感情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都被那些恶人拿来当枪杆子使了。”
……
秦婠的腿已经跪疼了,抽石狮也抽累了,干脆就将鞭子丢到了一遍,轻轻靠在石狮上,为自己的双膝减少写负担。
她苦中作乐的想着,她可能是大胤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叩阍,叩得如此随意的人了。
芸娘在一旁看着她疲懒的模样,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丫头,真真是太特别了。
这般特别的女子,莫说是太子和二皇子,就是她成了男子,怕是也愿意为了她豁出去了一切。
正想着,人群外,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刑部来人了!”
秦婠听得这话,立刻端坐直了身子,乖乖跪好,心里却在嘀咕,为何来的是刑部,剧本上演的时候,不都是大理寺卿什么的么?
她会有这番疑问,实在是因为缺乏大胤基本常识的缘故。
大理寺,负责的是各种刑事案件,大案要案,一般能够豁出去一切来叩阍,必然是因为大案要案,那自然通知的是大理寺,由大理寺出面,再决定是否要三司会审。
可秦婠这个情况,确实破天荒头一次。
她是叩阍么?是的。
因为她没有一丝功名在身,又高喊要告当朝官员,那自然是属于叩阍。
可她有案子么?经过判罚了么?有案底么?
没有,通通没有。
所以,大理寺以并非重案要案,且无案底为由推到了刑部,刑部只能咬牙接了。
因为叩阍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你愿意坐笞五十,即便告赢也要流放两千里,那只要你叩阍了,三司就必须得重新开卷受理此案,否则,便直接革职。
这也是很多走投无路的人,会貌死来叩阍的原因。
大理寺有理有据的推给了刑部,这事儿是个烫手的山芋,可刑部却不得不接,因为他们不敢再推给督察院。
不巧,得到消息的时候,刑部尚书和刑部两位侍郎,正在上早朝,无奈之下,刑部郎中张大人,只能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来了。
倒不是他不想拖,而是已经拖不得,凡叩阍者,自叩阍之时起,一个时辰之内,三司必得受理。
刑部的人在开道,张大人慢吞吞的朝前走着,只恨不得这路程再长些才好。
与此同时,在长安门的另一头,一辆马车停在了人群外,殷老夫人在一众家仆的护送开路下,拄着拐,朝秦婠疾步走了过去。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张大人终究还是来到了秦婠面前,看着着跪在面前的秦婠,张大人的手心都是汗。
如今跪在眼前的,可是堂堂侯府嫡女,未来的太子妃,太子和二皇子都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啊!
谁人不知,日后继承大宝的,不是太子就是二皇子,可无论是哪一个,这秦婠他都没法得罪,一个弄不好,莫说是他的乌纱帽,就是他一家老小都要遭殃。
张大人恨不得给秦婠跪了,只求她行行好,放过了他。
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代表是刑部,只能咬了牙,公事公办的开口道:“长安门前所跪何人?状告何人何事?!”
秦婠抬眸看向他道:“臣女乃是兴安侯府嫡女秦婠,今日在长安门前,状告礼部尚书、工部侍郎、太常寺少卿、光禄寺少卿……”
她洋洋洒洒说了十多个人来,而后道:“臣女状告他们污蔑侯府满门清誉,污蔑兴安侯及当朝一品诰命夫人,污蔑臣女,诋毁臣女之罪!”
张大人听了那一连串的名字,一颗冷汗滑落了下来。
他伸手擦了擦汗,努力镇定的问道:“你……你可有状子?”
“有。”秦婠从袖中取出状子,双手高举奉到了张大人的面前。
张大人看着面前的状子,一点都不想接,真的,半点都不想。
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秦小姐,叩阍的规矩您可还知道?凡是叩阍者,必先坐笞五十,即便告赢了,也得流放两千里,您现在将状子收了,下官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可若下官一旦收了状子,坐笞五十就免不了了。”
秦婠抬眸看他,语声很坚定:“大人尽管收状子便是。”
张大人都快急哭了,再一次道:“这可是坐笞五十,许多叩阍之后,五十都没熬过去便硬生生死了,您身子矜贵,这……”
秦婠闻言低声对他道:“大人尽管接便是,坐笞五十之事,我自有办法。”
听得这话,张大人便知晓她心意已决,只得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大不了待会同行刑的说一声,做做样子便是。
想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