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凤归麟消失的那一刻,殿门被人从中拉开,露出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的身影。
谢玄垂着头,稳稳的端着托盘,小心的将饭菜摆到了左侧的桌上。
空气里的异样让他眉头微蹙,但他暂时将异样封存心底,本分的唤道:
“陛下,您还没有用膳,属下已经端来了。
“晚膳有些简陋,但这已经是张公公用仅有的食材,尽全力做出来的了。
“属下请陛下将就一下,毕竟……”
凤瑾懂后边的意思,就是她穷,没钱吃好吃的!
想起自己身为堂堂女帝,小金库竟然空荡荡的,心里就很不得劲儿。
凤瑾的心思落在了“贫穷”上,完全忘了谢玄出现前的插曲,长吁短叹的坐到了桌子旁。
她靠近时带来的血腥气以及衣襟上妖冶的红莲,让谢玄瞳孔骤然一缩,却又在看见她脖子上被人咬过的痕迹后,压下心脏的抽痛,本分的关心道:
“陛下,您受伤了。
“陛下,您现在可要更衣?”
他拼命的隐忍着酸涩,凤瑾还是感觉出来了。
低头望了眼染血的衣襟,下意识伸手触摸脖间的异样,冰凉的指尖落在被咬裂的皮肤上,痛得让她龇牙咧嘴起来。
“谢玄,你就不问问朕这伤是怎么来的?”
稍微缓解后,凤瑾揪着脸,忍着酸爽的痛感,气息虚浮的问道。
谢玄极想安守本分的扮演着下属的角色,是下属就不该过问主子的事。
可听到凤瑾的问询,他还是越了内心对自己的束缚,替心底那个被他重重关押的人说出了心里话。
“陛下,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有一丁点儿的质问在里边。
凤瑾偏着头,就怕触碰到脖间的伤口,愤愤的骂道:
“朕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疯狗咬了!痛死朕了!
“谢玄,长极宫的安全由你负责,朕如今受了伤,朕要治你护卫不利之责!”
“属下甘愿受罚!”
谢玄双膝一屈,响亮的跪地声幽幽的回荡于内殿之中。
他跪得很诚恳,很干脆,认罪的话语里还带了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欣喜。
凤瑾怪异的扫了眼跪得干脆利落的谢玄,又想起了刚才奇怪的凤归麟,眉头死巴的拧在一起,一言难尽便是形容她现在的感觉。
她身边的人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她高人风范啊!
“先起来,找点儿药给朕把伤口处理、包扎一下,痛死朕了。”
谢玄迅速的站了起来,到里间寻伤药去了。
他将伤药与绷带拿出来,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伤在脖子处,梳妆的铜镜又不够清晰,凤瑾根本没办法自己上手,只能将此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谢玄。
伤口处的血迹需要被清理,他寻了柔软的棉帕,拧了一把井中水,用内力祛除上边的寒气后,才小心的蘸着凤瑾的伤口。
“啊,痛!”
凤瑾惊慌的喊了一声。
她本就极为怕痛,如今谢玄小心翼翼对待她的模样,让她想起医院里打针时,护士也是这般温柔的拿着碘酒擦拭着她的皮肤……
这种“残忍的”温柔,将她的痛感无限的放大,甚至还让她凭空生出了疼痛来!
谢玄看着离她伤口还有一指的棉帕,默默的敛了下眸子,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片刻后……
“陛下,属下还没有碰到您的伤口……”
“你在骗朕!”
凤瑾戒备的看着他,嘴角隐约有下沉的趋势。
眼前的凤瑾,竟有些像无理取闹的孩子,在这一瞬间,谢玄才重新意识到,面前这人比他小了许多。
他应该成为她的羽翼,而不是藏在她的羽翼下。
“陛下,属下不会骗您的。
“陛下,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若不尽快处理,伤口会被冻裂的。”
凤瑾拧巴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终是慷慨就义的亮出了脖子。
谢玄暗自松了口气,将变得冰寒的湿棉帕重新温了一下,才小心至极的蘸着凤瑾伤口上的血迹。
冷毅的面庞就在眼前,凤瑾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容貌。
眉如山峦般稳重,眸如黑夜般深沉,鼻梁挺拔却又并非盛气凌人,嘴唇被抿成一条线,脸颊棱角分明,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坚毅与稳重。
或许是身为暗卫的缘故,又或许是刻意收敛的缘故,他没有顾长风那般锐气逼人,锋芒毕露。
这样一个人,放在小说里,也是男主角般的人物!
凤瑾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她躲在密室里,压抑着痛苦的模样,心里对谢玄的重要有了进一步认知。
她不知过去的她爱不爱谢玄,但她知道,能忍着巨大的痛楚将肉活生生的剜下来,那至少是在乎的。
不过若是现在的她,决计不会这么做。
“谢玄,朕可以不爱你……”
听着她郑重的重复着之前的话语,谢玄动作一僵,握着棉帕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冷风呼啸,吹得他心凉如冰。
“但朕,可以先喜欢你。”
谢玄的心跳蓦的一滞,刹那后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激动得快要冲破胸膛。
他死死攥着棉帕不敢回应,既怕自己的声音将这一场虚幻惊碎,更怕梦醒之后是更加难捱的处境。
剧烈的心跳带起了火焰,以燎原之势从他心底燃烧,快要烧掉他所有的理智。
这一次,他呼吸都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