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后院,翠竹林立,庭木幽深,九曲回廊尽头寂寂的立着座檐飞兽立的八角亭,红漆亭柱,青色瓦檐,与周围翠色相衬,颇有种写意山水的雅致。
亭中石桌上摆了副色泽金黄、淡雅芬芳的榧木棋盘,桌旁坐着眉目俊秀、沉静稳重的男子。
男子一身蓝色素袍,独自执棋,操纵着黑白二子的厮杀。
“主子,您不阻拦吗?”
杜明在旁边守望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宁静祥和的气氛。
楚辞拂袖将白子落下,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眉宇缓缓舒展,嘴角微微上扬,染了抹暖阳般的浅笑。
将棋局端详了一刻才缓缓抬起头,讶然的问道:“阻拦什么?”
杜明隐露焦躁,急声的将内心疑惑说了出来:“阻拦那群老臣进宫啊!主子你不怕他们如此逼迫于陛下,使得形势陡转,坏了你的谋算吗?”
楚辞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停留在棋盘上的目光,多了丝缥缈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用仅供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道:“不会的。”
“什么?”杜明将身子侧了过来,稍稍瞪大了眼睛,完全一副要凝神细听的模样。
楚辞眸中的那一抹缥缈瞬间就散了,放大了音量,沉稳的回道:
“那群老家伙,最是精明,懂得什么时候逼迫,更懂什么时候收手。若非如此,他们早在当初以头抢地逼迫先帝的时候就被处理了,又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待到今天?”
他轻嘲一笑:“他们呐,不过是在试探陛下的底线。
“正好,我也想知道如今的她,本性究竟还剩多少。”
有没有悔改的心,有没有一丝可以被医治的可能……
“主子,你……”杜明看着那神色怅惘的人,想要问些什么,可得到的只有一个飘然远去的背影。
背影潇洒,又隐存寂然。
……
清凉殿内,众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臣歪着身子坐在地上,一边细细揉着正闹着风湿的老膝盖,一边碎嘴的与其他人交谈。
“你们说,陛下会治谢玄的罪吗?”
“谢玄可是她的左膀右臂,想必难度很大!”
“陛下遇刺,谢玄失职,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加上有你我等人力谏,陛下难道还会徇私不成?”
有人感慨:“若放以前,陛下定会因顾全大局而妥协。”
旁边一人听罢嗤笑不已:“若放以前,你我等也不必一把老骨头还要受这种罪!”
“就此作罢,就此作罢,莫要忘了我等身负要事!”
一直以微笑附和众人的一位大人直起身子,连连摆着手,打起了圆场。
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靠近清凉殿。听那杂乱的声音,就知来者众多。
莫非是陛下来了?
众人连忙拖着老腿跪了回去,并摇晃着垂老之身,忧切万分的望着来处,任谁看,都会认为他们忧思陛下,一腔赤诚。
宫人排成两列鱼贯而入,到最后,也没见着有威严的身影自宫人中间显现。
“陛下,陛下呢?”众老臣翘首以盼,纷纷殷切的追问着两侧的宫人。
都是些朝中元老,那些宫人哪里敢搭话,只能曲着腰颔着首,平稳的托着手中的被子。
“我问你们,陛下呢?你们是哑了吗?”
曹国舅粗眉一抖,虎目一瞪,用粗喇喇的嗓子呵斥着近处的宫人。
白色的唾沫放纵的从口中喷出,淋到了宫女的脸上,那名宫女青白着脸,战战兢兢的立在原地。
“各位大人,陛下体恤功臣,特命我等送些棉被,以免诸位夜宿清凉殿着了凉。”
夜一适时出现,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闷。
他的声音很冷漠,却又带着若隐若现的戏谑。
曹国舅微眯起眸子,粗犷的脸上挂起了阴郁,他低着声音逼问:“区区一个奴才,有何资格与本国舅说话?我再问一次,陛下呢?”
曹国舅的自以为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先帝所封的皇贵君容氏的表哥罢了,仗着祖上荫蔽,再借了点儿容氏的权势,自称了个国舅。
其实,要真喊国舅,最有资格的便是凤君的兄弟,其次是皇贵君的亲兄弟。
夜一懒得搭理他,直接将其忽略,吩咐宫人给众人打起了地铺来。
转眼间,原本严肃沉静的清凉殿就摆上了十来床被子,一眼望去,活脱脱一个奢华的难民营。
夜一忍住想要在这里搭棚施粥的不恰当想法,一本正经的叮嘱道:“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你们是现在就寝呢还是……”
大殿里的烛火无缘无故的被熄了一半。
“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
“哎呀,搞什么鬼,老夫有些看不见了!”
“搞什么名堂,点上!赶紧把灯全点上!不知道人老了眼神儿不好使吗!”
“谁在攻击老夫?刺客!是不是有刺客!”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说话喜欢咬文嚼字的老臣瞬间暴露了本性,一个个眯着眼睛努力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下摸索。
一句“刺客”过后,老眼昏花的老家伙们立刻慌张了起来。
一个个在心里暗骂:早知道就不来了,没想到皇宫里刺客如此猖獗,可怕,可怕!
夜一心中巴不得吓死他们,可又担心真的将他们吓出毛病,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便让宫人将熄了的灯火补上。
“诸位,时近酉时,宫门快要落锁,陛下实在不忍心诸位奔波,这才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