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承认,裘大常是你的父亲。”男人半张面孔隐在黑暗中,语气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那你便为何家的冤魂偿命罢。”
雅夫人觉得自己好冷,似是流了好多血。难道她就这样死在这里了?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隐忍……兔死走狗烹,阿爹在某次任务中失败,带着她东逃西蹿,半途上遇到了朱大丰,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摆脱了那些像狗皮膏药的杀手。后来,阿爹病了,病入膏肓,她不得不嫁给朱大丰……不,命运不会如此残酷,让她筹谋了半生,迎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莹儿与素儿不认她,她怎么可以就这般白白地死去!
她抖着唇,颤颤道:“若我给你解药,你是不是救我一命?”
李遥睨着她,不发一言。
夜风刮着山林,山林哗哗的响。旁侧的人都没了声响,雅夫人挣扎看去,莹儿与素儿的脸别到另外一边去,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中影影绰绰,似是将要离她远去。
她一急,哆哆嗦嗦道:“我,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那件事,是当年刺杀何家省亲队伍的真相,以及太子妃被掳的真相。
李遥仍旧睨着她:“快些说,不然你的血快流光了。”
雅夫人冲口而出:“这些事情,俱是太子太傅顾长鸣谋划的,我阿爹不过是听命于他。我阿爹说,顾长鸣表面与世无争,实则是狡猾至极。太子与吴王之间的纷争,俱是他挑起的。而我,因为长得像太子妃卫碧娥,甚至在冬猎那日,还充当了太子妃的替身。那日,实则被掳走的是我,而非真正的太子妃。”
她说得又快又急,似乎快喘不上气来了。
风停了。山林停止晃动。世间好似寂寂起来。
李遥的半张脸仍旧隐在暗中,看不清表情。好半响,他才道:“解药在何处?”
雅夫人忽而笑了:“挂在我胸前的锦囊中,唯有一粒。”中毒的人有几个,但解药却只有一粒,最是能考验人性了。雅夫人笑得很开心。
李遥唤道:“咏春。”
咏春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从雅夫人的身上掏出一个锦囊。打开锦囊,里头果然用油纸包包着一粒蜜丸。
孙娃娃接过药丸,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又照旧用油纸包包好。
雅夫人急切道:“解药给你们了,可以放了我罢,还有我的女儿。”
“放了你?满口谎言,便留在这山中与野兽相伴罢。野兽可是分不清谎言与真相的。”李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孙娃娃也点点头:“这主意好。”说着还招呼咏春咏梅,“小姑娘,还不快走,再不走,狼便要来了。”
雅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提着灯笼渐渐远去。
她的四周重新陷入暗黑中。
风又开始招摇起来,逗着高高的树木,摇个不停。暗黑的山林中,似是乌鸦的声音在呱呱叫着,远远地,又似是狼嚎鬼叫。
雅夫人觉着自己的寒毛直起。这群人,怎地油盐不进!她觉得自己好冷,冷得如坠冰窖。定然是流了很多的血,她就快死了……
恍恍惚惚间,在不远的地方,似是有一双双幽青的眼睛在盯着她……
雅夫人尖叫起来:“解药的方子,我给你们!”
没有人回应她。乌鸦的声音叫得更响亮了。听说,人将死的时候,首先感应到的,是乌鸦……倘若狼真的来了,她便是连尸骨都不剩!她以前跟着阿爹游历,是见过狼吃人的。那狼吃人时的景象,她至今还记得。恶心而又恐怖!雅夫人想要昏厥!可是她又不敢……
雅夫人喘着气,仍旧尖叫着:“我身上还有解药,还有很多,很多!”
终于有了响动。
雅夫人直着脖子望着,终于远远地,瞧见了昏黄的灯光。从来不曾有过一刻,她喜悦得想哭。那灯光不紧不慢,缓缓地走过来。仍旧是咏春。
咏春将雅夫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将她身上的解药全部取走了。
雅夫人忍着耻辱,问咏春:“小姑娘,劳烦你问一下你们家大爷,我这伤口得赶紧处理……”
小姑娘语气又尖又细:“什么伤口,哪有伤口,你怕不是得了臆症罢。”
说完又起身,仍旧提着灯笼走了。
没有伤口?雅夫人疑惑地动了动身子,咦?竟然不疼了?雅夫人气急败坏,骂道:“竟然敢诓我!”
其实顾闻白他们并没有走远。他们只不过巧妙地利用地势与黑夜,给雅夫人来了一道障眼法。
孙娃娃的声音放得极低:“这解药,应该是真的了。”他的语气中有着歉意。
苏云落直起身子,看着孙娃娃:“孙先生,您不必愧疚,并不是您的错。”
孙娃娃却摇头:“是我将制毒的法子传给裘大常,我才是罪魁祸首。”裘大常天资聪慧,是制药的好手,平日里不仅能极快上手,还能举一反三。素日里看着又是个老实的,可谁能想到,这般老实的人竟然会偷了他秘不传人的毒方,进入京城权贵的圈子,将天地搅得不安宁呢。
苏云落忽而轻轻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方才雅夫人的那一番话,并不是没有影响的。
外头避风处,站着两个男人,进行着男人间的交谈。
“你对此事,并不惊讶?”就着薄薄的月色,李遥有些讶然,又有些恼怒。他自以为对顾闻白掏心掏肺,可顾闻白却瞒得死死的。是啊,顾长鸣以才华而称着京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