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倒是伶牙俐齿,怪不得顾老师着了她的道。而长姐,却只能在一旁无计可施。雷春看一眼自家长姐,后者正伏在棺材上发着愣。
他想起昨晚,顾老师离去后,长姐怔怔发愣的眼神,抹不完的眼泪,凄凄然的样子:“阿弟,姐姐好想追随爹爹而去。”
他一向八面玲珑,顿时猜透:“顾老师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长姐不答,神色却更加凄然。
如今他打量着苏云落,虽然年纪比长姐要老,但大约有钱有闲,如今穿着豆绿色的斗篷,显得她的气色更好。即使如今身陷困局,神色却不变,嘴角似还有一丝戏谑。
各自形势,高下立判。
张伯年尚未说话,那厢雷春冷然道:“身为人子,让自己的父亲无辜逝去,才是不孝。”
张伯年望着雷春,皱了眉头。他与雷春同窗数年,两人同是家贫,雷春的性子却比他要执拗得多。他的话,雷春是不会听的。只有顾老师来了……不过,这棺材杵在街道上,久久不发丧,着实难看。
天色竟然一改阴沉,日头拨开云雾,竟然堂亮起来。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苏云落有些不耐烦了。手上的手炉渐渐没了温度,这几日虽然猛进补,但效果还没有显出来。她冷。
向来,她一冷,性子便不好了。
此时在围观人群的外围,一辆极为不显眼的马车静静停着。车厢内水汽冉冉,两个俊秀公子在对饮。其中一位细眉凤眼的,耳垂下一粒红痣,将视线从外头收进来:“这位雷郎君,似是有些落了下风呢。”
另一个仍旧摇着纸扇:“有趣有趣,可比京都那些整日在街头迂腐对诗的书生有趣多了。”
细眉凤眼的用手掌撑着自己的脸,挤得有些变形了:“你说,他们口中的卫英,是不是四表弟身边的卫英。”
摇纸扇的吃一口茶:“我猜,你这四表弟,与你的缘分不浅。”他嘴角上扬,“天注定,你们孽缘不断。”
“瞧这话说得。”细眉凤眼的嬉笑着,“若是叫四表弟听着了,可便要卷包袱走人啦。啧啧啧,这便不好玩了。”
“呵。”摇纸扇的不置可否。
果不其然,张伯年才开口,雷春便将脸撇过去:“伯年师哥,时光宝贵,你还是赶紧回去多读些书罢。”
张伯年本就不善言辞,被雷春戳中痛处,一时哑然。他与雷春是同年,年纪又比雷春大一些,读书时一样受到顾闻白的肯定,雷春鱼跃龙门得了秀才,自己却还在苦读。
苏云落面色渐渐沉了。她做了好几年的赵家主母,那些姨娘服帖于她,是因为她善良,她心慈吗?不,是因为在她的手心里,她们翻不出花样来。她帮着赵栋打理赵家的生意,置办了一座又一座院落,是她对赵栋的忠诚吗?当然不。她只不过更喜欢那种买买买的感觉而已。
先是两个无知大婶来挑衅她,而后是这个毛头小子,难不成她脸上写着“很好欺负”吗?
她眯着眼,轻轻摩挲着手炉,嘴角缓缓扬起:“你如今不过中了秀才,便觉着自己能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