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走过去,忽而见从转角处走出二人来。
一人是女子,披着黑狐裘,头上戴着风帽,眉描得极细,眼皮此时低垂着,脚下小心翼翼跨过残砖。裙摆摇曳间,露出精巧的高底尖头靴来。
是她。
顾闻白的心忽而慌了,鬼使神差般,他寻了个可以藏身的地儿,钻了进去。
另一人却是李管事。他仍旧穿着那件玄青色的大氅,眉目俊朗间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个头比苏云落要高上一头,此时虚虚地护着苏云落,二人走动间,竟然好似一幅美轮美奂的画。
苏云落不时转头,与他说着什么,李管事一直笑着。
什么李管事,明明,明明是知己的模样……
顾闻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但也并非小人。但此时,他很想做一回小人。心思晃动间,巧笑倩兮的女人忽而脚下一顿,朝旁侧歪歪地倒下去。
李遥手脚快,将苏云落一把拉起,差些没带入怀中。他们这一行为,差些没气坏了藏在隐蔽之处的人。
“似是扭到脚了。”苏云落动一动脚,不似往常灵活。
说好来与工匠们打声招呼的。
她看一眼周围,与李遥道:“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你。”
李遥皱眉看她:“这……”
“无妨。”如今是养得娇弱了一些,但以前跟祖母游历大川的底子还在,她并非是时时需要人照看的娇嫩花儿。
李遥是知悉她性子的,嘱咐她几句,往工匠们处走去。
他一走,苏云落蹲下来,捏一捏自己的脚,不由得嘶了一声。倒是比相像中疼。这次出门因有李遥驱车,兼上有些话不能说与咏雪听,她便没带咏雪出来。如今倒好,只得自己做独脚侠了。
她微微将受伤的脚踮起,抱紧手炉,朝四处张望。墙的那边,便是顾闻白所在的雅趣院了……
天上布满乌云,沉沉地压下来。晴了几日,又要下起大雪来了。
这样站着有些累,苏云落蹙起眉头,但方才看了半响,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坐。脚却是越发的疼了。
趁着周围无人,她不由得龇牙咧嘴了一下。
一直盯着她的顾闻白见状:“……”
李遥因牵挂着她,只匆匆与工匠们说了几句便又走回来。见她脸色不好看,便知方才扭的那一下并不轻。但……他左右看了下,有些为难:“你的手搭着我,而后走出去?”
也好。
于是苏云落将右手搭在李遥的手肘上,左手还抱着手炉,颇为艰难地挪了两步。便这两步,额头上竟微微沁了薄汗。
李遥只得停下,神色为难到极点:“要不,我背你出去?”
苏云落摇头,咬牙道:“我还能走。”话音才落,后头有人沉沉道:“你这样走出去,脚怕是不用要了。”
她一惊,转头一看,竟是顾闻白。只是,眼前的顾闻白与此前有些许不同。他的下巴处长出了一些青茬,眼圈底下也略有青黑。整个人竟然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顾闻白盯着她,话却是朝李遥说的:“你便不能抱她出去吗?难不成,你手无缚鸡之力?”
苏云落几乎要气笑了,这人动不动便要拿鸡出来说道说道。
她不等李遥回答,便呛道:“难不成你有?”
电光火石间,李遥的视线扫了一眼她,却见她脸上闪着一种奇异的神采。他不由得暗暗吃惊。
“当然有。”顾闻白说话间,略略俯身,一把将她抱起。苏云落惊叫一声,脸涨得通红,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呿道:“你若有,那定是日日爬墙练出来的。”
顾闻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若不想别人知晓我日日爬墙夜会你,尽可以大声一些。”
苏云落不得不抿紧唇瓣,但仍是挤出一句:“别人只会说你无耻。”
顾闻白低头,双眼直看到她的明眸里去:“你若再说,我今夜便又爬墙。”
女人的嘴儿便紧紧闭住了。
李遥跟在后头,若有所思。
女子学堂另辟了一个入门,顾闻白抱着苏云落出了门,见到门口栓着的马车。他奴奴嘴:“是那辆?”
苏云落应是。
顾闻白将她抱上车,轻轻放下。苏云落一路上筹措了一些感激的话语,但最后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二字:“有劳。”
顾闻白看她一眼,也不出声,低下头去,却是掀起她的裙摆来。
苏云落惊叫一声,猛然救下裙摆,又使了吃力的劲儿,狠狠地扇他一巴掌。
顾闻白惊愕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替你看看脚。”
苏云落理直气壮:“你非医者,怎可以看别人的脚。男女授受不亲,请顾老师快快走罢,勿叫人看见了,引起误会。”
她微微喘着气儿,脸红通通的。双手死死抓着裙摆,一双眼警惕地看着他。似是他动一动,她便张开利齿,狠狠地咬他一口。
顾闻白无可奈何地瞧着她,脸上生痛生痛,仍得细细叮嘱她:“镇上马家医馆的马大夫擅接骨,你且去寻他看看。”
苏云落仍旧死死盯着他,不发一语。他只得怏怏下了车,却见李管事站在旁侧,侧头看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他没好气,但还是将方才叮嘱苏云落的话又与李遥说了一遍。
李遥点头。
顾闻白脚步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