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零双花淡淡的香味从烟渺苑阵阵传来,飘忽氤氲,似乎一杯杯让人醉意浅浅的酒。
筷箸轻轻敲击在菜盘上,盘中的菜去了大半,两人已经饱得差不多了,简歆忽然想起那一桩事来,“今天下午来的那个商人,似乎真的有急事,完全不似求官的样子。”
邵柯梵将筷箸挑起的最后一口薏米饭送进嘴里,慢悠悠地嚼进腹中,隐隐忆起自己下午在意识混沌中,确实拒绝了一名商人的觐见,由于之前来宫的莽荒大富商或是显贵世家,大抵不过是一个花钱买官的用意,他虽并未对商人或富人产生偏见,却也形成了排斥心理。
但既然是简歆主动提起,他不关心亦问了一句,“长什么样子?或许我认识。”
简歆照着达庆说的念了一遍,“额,国字脸,三角眼,头戴暗黄色护额,正中镶着一颗深蓝色的宝石,鼻子大而高,嘴唇略厚,留有短须,身着宝蓝色长衫,浅黄色中衫。”又加上了自个回忆中的一些特征,“肚子稍大,腰配蓝色暗金线宝剑,不过,看样子不会武功。”
邵柯梵心微微一紧,“竟是莽荒第一富商周炳夜。”
简歆疑惑他的语气为何有些沉重,却故作轻松地调侃,“怎么,可惜,后悔?是你把人家拒之门外的。”
邵柯梵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炳夜专注商事,对仕途并无半分兴趣。他虽有些但小怕事,但头脑精明,学识也颇为丰富,母王在世时,曾有意委任他一个重要的官职,但他推辞不就。”
“那他是为什么来的呢?今天下午他的模样,实在太过焦急……”简歆撑着侧脸,回忆起下午的情形,觉得邵柯梵太不近人情,况且她没把国君带出寝房,让人家失望之际,又被达庆赶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一个身影在脑海中闪过,邵柯梵一惊,“糟糕!”他当然知道周炳夜是宛葭的父亲,周炳夜这等远离官场王宫之人,竟亲自找上门来。且在商场纵横几十年,该练达沉稳谨慎持重的性格,但他不由自主地将焦急流露了出来,不会是,不会是宛葭出什么情况了罢,如果那样的话,很可能是她动作时被郑笑寒发觉,那么,最关键的是,是否鹰之即将实行什么计划?
“嗒!”筷箸重重地敲落在菜盘上,邵柯梵霍然站起,疾步走到窗前,只手挑开遮住窗柩的米白,浅蓝,玄紫三重颜色绮罗帷幕,透过雕花木窗凝视外面的景致,只见黑夜沉沉,皓月被漫天的乌云挡住,不泻丝毫光华。
周炳夜离开到现在,已经六个小时,即使他不会武功,无法快速抵达鹰之,然而,只要他表示愿意,一切就会变得快捷而简单,他在迷迷糊糊中随意作出的决定,将会如何误了他?
简歆疑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不解他的反应为何这么大,但猜测事情一定不简单,只能劝慰他,“没关系的,明天将他召来宫中就是。”
邵柯梵的眸子同黑夜那般幽深,声音有些艰涩,“就怕已经来不及了,简歆。”
简歆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一时不知怎样接话才好,只叫伫立在大殿上的达庆领婢女进来收拾,很快的,那四名早被达庆有意留在殿门外的婢女恭敬地走了进来,书房内响起了一阵急而不紊的碗盘交响曲,衬托得窗边那仅着白色里衣的清俊男子更加孤寡寂寂。
简歆站到窗前,与他一道沉默,见他许久不开口,知他在考虑对策,“眼下天已经黑透了,你打算……?”
仿佛下了决心,邵柯梵的手指骨在窗柩上重重一敲,声音却低沉,“去周炳夜家。”转向她时,面容已是一片柔和,“简歆,我今夜定会回来,你守住这个秘密。”
“我……”简歆急急脱口,本想说,“我也去。”然而,清楚他要带上她的话一定会主动而坚决地开口,便逼了回去,改口为,“我等你。”顿了顿,“就在书房里等你。”
她竟用一些心机了……邵柯梵感到有些新鲜,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其实,该睡觉的时候睡,不该睡的时候不睡,自然而然,才不会令人生疑。”
好不容易聪明一次,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洞察,简歆有些尴尬,讪讪地嘟囔,“还不如直接关心我按时睡觉好。”
邵柯梵双眼愈发幽深,侧过脸,投向窗外茫茫黑夜,“简歆,我会尽快回来,你按时睡觉。”
简歆刚想叮嘱一句,怀抱一空,拥住自己的人已施展隐身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恍然想到,他之前脸色那么苍白,竟还呕了血出来,虽然杨药师,巫师灭昼,术士方修联袂出力,治好他完全没有问题,但一时痊愈怕还是困难的。
本打算如他所愿,按时睡觉的,现下心情隐隐焦急,怕真的要如她自以为是的“心机”那般,直到他回来才能入睡罢。
苍腾都城戟乾距离王宫不过两百里,只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邵柯梵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周家千年基宅外,身形停在半空,向下俯瞰,只见桂殿兰宫,雕梁绣柱,错落有致,绵延大片,屋檐灯笼高悬,映衬得大红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将诸院照耀得宛若白昼,景致各有特色,有的淡淡平铺,一方天地开阔入眼,有的在屏风、假山处转折,将空间隔了几重,韵味无穷。
除了不同品种的花树外,绿意葱葱的爬地藤蔓从铺地砖某处抽出,伸着淡黄色的尖头,沿着砖缝生长,叶子在微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