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屋内瞧着眼熟,原是素素在章华台所居的小院。
素素并没有在此,我见堂内的炉上煮着水,便添满一碗饮下。
跪坐在案前,望着门外的落雪,忽就想起豢蝶室所发生的事情来。我摸了摸胸口,发现心口的血窟窿不见了,即便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回想晕过去之前,似是姨婆祖为了救我,将她的真元给了我。
我立即起身,奔去豢蝶室。
我尝试用姨婆祖教我的方法,将灵从自体引出,穿过铁栏往笼内走去。
一边于笼内搜寻涂山婜的身影,一边用心念感知着她所处的方向。
不刻,我行至那日她栖身的石桥旁,但见落水瀑布边上,站着一个估摸七八岁上下,长着狐耳的小姑娘。
我心中惊慌,莫不是姨婆祖为了救我而亡,那楚王老儿又趁此抓来一个小的涂山族殉祭不成?
那小姑娘察觉了我,猛然间回头,一双幽蓝锃亮的双眸,像极了涂山婜。
“绥绥,是你吗?”小姑娘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行至她身旁,见她却在盲目地四处张望,她看不到我的灵体,我便以心念传递心中所想。
“你是涂山婜吗?”
小姑娘感应到我的心念,猛然回头,朝着我雀跃地点头。
那夜,涂山婜虽然将真元注入于我体内,可过程之中,我挣扎过度剧烈,导致真元只注入一半,便断开了。
另一半的真元,留在了涂山婜体内。
这也使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灵修,显现涂山族的真身,而是以幼时半人半狐的状态留存了下来。
现在的涂山婜,相当于失去了一半的灵力,只能感受到我的心念,看不见我剥离躯壳后的灵。
她盘坐在石墩上,知道是我来了,便放松下来,露出了身后的九尾。
我抓着她的九尾玩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想念我的那匹叫初一的黑骝来,我记着它皮毛黑亮,尾巴亦是无比垂顺。
“我竟没想到你能好的这般快,不出三天痊愈,便是灵魂脱壳,也不受丝毫影响。”涂山婜夸耀道。
“那不还是多亏姨婆祖的真元无敌,我才能脱险。”若是没有涂山婜,我怕是已然身赴黄泉。
“对了,事发的第二天,你那小相好来豢蝶室寻你,我将那夜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后,他便怒冲冲地离开,不知所去了。”涂山婜荡着双腿,如同无忧少年。
她嘴里的小相好,应当是络先生。
我有些惋惜,若不是那夜玄丹来寻仇,我怕早随着络先生远走高飞了。
“你若想走,现在也不迟啊?”感受到我的惋惜,涂山婜安慰着我。
我长叹一口气,心想,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况且现在,我想救涂山婜逃离东楚。
“你莫不是想要利用素素对你的善意,偷她的钥匙不成?”涂山婜聪慧,却从不将这样的天资用在坏处。
我点了点头,心想有何不可?
“我瞧的出,那姑娘对你的用心乃是真情实意,若只因为我,误了你们,倒还不如不救。”涂山婜非人,却比这世上的人更懂世间情义。
怪不得涂山妲会爱上帝辛,怪不得娘亲会非父亲不嫁。
这世上的情义有真有假,除了骨碌,我宁愿相信这世上的情义都是虚假。
“你这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想法,若世间情义皆是虚假,便不会有生离死别,爱恨嗔痴之痛了。”涂山婜蜷着双膝,说教起我来。
我冷哼了一声,心里不服,并埋怨她历经的凡尘事太少,才觉着世间之人,大都是良善可信。
正当她准备与我争论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涂山婜连忙将我送出铁笼外,要我即刻回归躯壳之中。
豢蝶室的门刚巧在此时被推开了,我见络先生和素素一同出现在门口,他们看到我的肉身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便都面目焦虑地奔了过来,一个拍着我的脸,一个拿出银针刺着我虎口的穴位。
敢情我再不回去,定会被两位鼓捣去世。
回到肉身后,我嘤咛一声,两人如释负重地叹了一口气,再度将我扛回了素素的小院。
“等她醒了,我便通知你,你即刻带她离开东楚。”二人对坐于屏风后的小榻上,素素率先开了口。
络先生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饮茶。
躺在屏风另一端的我,略有好奇,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豢蝶室那夜的动静闹的太大,楚王怕是已经知道其中蹊跷,所以此时我带她出宫,尚不安妥。”络先生忽然开口道。
“你怕自己的身份暴露,牵连到你的主子?”素素冷笑道。
“难道妘婳姑娘不怕吗?”络先生回击道。
妘婳,妘婳?难不成素素是宋国君王的后裔?莫不是她与骨碌也有关系?
“孑然一身,自然无所畏惧,大不了一死而已。”素素字字玑珠。
“死何其简单,重要的是要死得其所。”络先生不屑地道。
两个人过了好一阵子都没再说话,我正暗自酝酿是不是要在此时醒来。
“且先让她在此处安置,我会另想法子,带她离开东楚。”络先生起身后,回首朝屏风望来。
我立即缩着脖子继续装睡。
“不要想得太久,别等到楚王又将她据为己有,你便没机会了。”素素冷言而语。
络先生没有说话,脚步声风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