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放不下?”
“你走了,北宏怎么办呢?”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倒是你,现在还是放不下璃国,是么?”
夜璃歌垂首,尔后点头——他说得没有错,打内心里而言,她确实放不下璃国。
“我可以答应你,陪你去元京——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璃国的长治久安,对不对?我和你一起!”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眸中亮华灼灼,“有我跟在你身边,事情会更加容易,我能保护你,进退自如,可是璃歌,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只要璃国平安,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夜璃歌静静地看着他,丝丝酸胀在胸臆间扩散开来——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她终于翘起唇角,嫣然微笑,“只要璃国平安……”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底却突兀掠过团阴翳——纵然她能说服虞琰罢兵修和,那么金瑞呢?在董太师府上所遭遇的一切……《命告》……《玄天谱》……
傅沧泓的脸沉了下来——陪她去元京,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虽然他爱她,很爱很爱她,却也不能为了她,无休无止地妥协啊……
璃歌,答应我,答应我!他听见胸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喊着,迫使他加大手上的力量,扣紧她的腕骨。
夜璃歌不禁皱起了眉头,敏锐的她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挣脱,可是心中的不忍,却占据了主导地位,让她选择了顺从。
难得一次的顺从。
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对对方下意识的顺从,便是爱情的开始。
因为,只有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坚守了很多年的原则、习惯,而去试着默默地改变,默默地容忍,直到,认可他(她)的存在。
“那么,我们回客栈去吧,只是,你得像上次在牧州城那样,换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傅沧泓当即表示同意。
或者,打心底里而言,他更愿意以这样“零距离”的方式,守在她的身边。
当夜璃歌带着傅沧泓回到客栈,将新来的“同伙”介绍给傅沧骜三人时,令她倍感纳罕的是,三人均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示,而是选择了极为沉默的接纳,仿佛这件事的发生,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于是,事情水到渠成地定了下来,前往元京的队伍,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傅沧泓改了妆容,掩去那副与傅沧骜完全相同的面孔,即便如此,每每与傅沧骜四目相对,他仍旧觉得极度的不自然,尤其是当傅沧骜接近夜璃歌时,他更觉得心中怪怪的,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滋味。
次日清早,初晓未破,五个人便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情,踏上前往元京的道路。
在夜璃歌心中,此行的目的是说服虞琰,与璃国罢战修和;
在傅沧泓心中,此行的目的是替夜璃歌彻底卸下肩上的担子;
至于傅沧骜和西楚泉心中,有什么想法,外人暂时难以知晓,不过,他们唯一清楚的是,跟着那个女人,是他们当前必须的选择。
出晗颖城后,眼前出现的,是大片大片辽阔的沃野,恰值金秋时节,遍地黄澄澄的稻子,铺展出另一种都市难见的壮观,使得人的心胸顿为开敞。
马儿缓缓地走着。
这一趟行程,并没有时间的限制,所以,他们都很有闲情逸致,就连西楚泉,那张常年没有血色的脸,此时也浮出几丝健康的红润。
“快看,快看,”几名村姑迎面而来,手提装满谷穗的篮子,看着西楚泉的目光,却很有几分痴然,有两个甚至面颊飞红,手捂嘴唇,吃吃低笑出声,“好俊俏的公子……”
“还有他旁边那个,也不错呢。”
“你个阿柳,明明已经许人,还这么花心,就不怕你家永天揍你?”
“那你呢?你还不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别装假正经了!”
夜璃歌不由轻轻蹙了蹙眉——早听说虞国民风开化,年轻女子尤其喜欢美貌的男子,甚至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露心迹,这西楚泉脸上已经涂了油膏,竟还能引人觊觎,倘若没有改装,真不知要勾出多少桃花来?
凝眸去看,却见西楚泉一脸肃然,仿佛眼中空空,毫无一物。
这份定力教夜璃歌暗赞,却也不禁一声微叹——看来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天真烂漫的女子,会梦醉心伤。
不提防,身边一只手伸来,在她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夜璃歌不禁转头,嗔怪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做什么?”
“看我。”男人面无表情,语气却透着三分*。
夜璃歌冷哼,却见傅沧泓抬手朝脸上抹去,唇边绽出丝诡笑:“不然,我立即恢复原貌……”
“别别别,”夜璃歌赶紧止住他,压低嗓音妥协道,“我不看就是。”
傅沧泓这才得意地昂着头,像只得胜的公鸡似地,将目光转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