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野噤声——太子能有这份胆色,他自然很开心,可是——北宏到底不比虞国,是可以任他自由来去的!
沉吟半晌,他将长剑当胸一抱:“既如此,属下自当舍命相随!”
安阳涪顼再没有言语,垂在身侧的十指倏然攥紧,眸中激射出凛凛锐光——
傅沧泓,即使你是一只啸唳四方的狼王,本宫也要与你,搏上一搏!
……
北宏历恒元二年,十一月二十九,肆虐了整整两个月的滦江水患,终于完全平息下去。
百姓们从深重的灾难里回过气来,开始恢复生机,兴建家园,而叛匪们,在吴铠剿抚并用的方略下,要么归顺,要么逃亡。
临行之前,在滦阳城,傅沧泓召见了吴铠,令他留下两万士兵,扶助受灾的百姓们,其余将兵均回原处述职,吴铠一一遵谕而行。
“璃歌。”
回到下榻的府宅,傅沧泓满是倦色的脸上,终于浮出丝淡淡的笑容,行至她身边坐下,拿起她的手,握在掌中,眸含柔色地注视着她:“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明亮的烛光下,夜璃歌美丽面容上,流转着淡淡的光泽:“累了吧?累了就好好歇歇。”
长舒一口气,傅沧泓倾身躺下,将头枕在她的膝上。
夜璃歌任他握着自己的手,转头仍是去看手中的书册。
“什么书?”
“《开天运谱》。”
“《开天运谱》?”傅沧泓霍地瞪大双眸,唇边却不禁浮起丝冷笑,“好大的口气。”
“口气是大了点,不过,这个人的本事同样也不小。”
“哦?”闻听此言,傅沧泓坐起身来,“能得你如此称赞,看来此人确有能耐,是谁写的?”
“没有具名,我也无从得知。”
“敢情,还卖关子?”傅沧泓浓眉皱起,“这书,你是从哪儿来的?”
“是一个府吏呈上来的。”
“滦阳县的府吏?”
“嗯。”
“为何朕没有瞧过?”
“你不是一直在忙吗?”
“是什么内容?”
“专治水患的。”
“哦?”傅沧泓顿时来了兴趣,拿过书册,犀利眸光扫过一行行文字,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若得了此人,十年之内,滦江之患必平。”夜璃歌一手托腮,定定注视着跳动的火苗。
傅沧泓将视线从书册上收回,落到她的脸上:“听你这话,为何隐着深深的忧虑?”
“因为照他的法子,耗银耗时,却见效缓慢,倘若这中间朝廷出现任何的变动,治河之事,将前功尽弃。”
“朕会坚持到底。”傅沧泓语声铿锵。
夜璃歌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来人。”
“奴才在。”
“去,”傅沧泓下榻,趿上鞋子,“立即传……滦阳府吏来见朕。”
随行的宫侍曹端却是一怔,小心翼翼地道:“启禀皇上,滦阳府共有好几十名府吏呢……”
“文慎志。”夜璃歌淡淡岔进话来。
“是。”曹端应声,领命而去。
厢房里一时静寂下来,傅沧泓来回踱着步,忽然道:“璃歌,依你看,若要北宏强大,朕接下来,该怎么做?”
……
“璃歌?”半晌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傅沧泓不由转头,恰恰对上夜璃歌黑邃的眸子。
“你怎么……?”
“你很想北宏强大么?”
“当然。”傅沧泓眸中浮起丝得色,“难道,你不希望?”
夜璃歌再次沉默,然后,缓缓地垂下头去。
“璃歌,”傅沧泓退回案前,一伸手,抬起夜璃歌的下颔,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你看着我。”
那双眼,像大海一般沉,也像大海一般远。
双瞳一紧,傅沧泓俯下身去,重重吻上她的唇。
他不喜欢她这个模样,一点都不喜欢!
他喜欢她仰望他,称赞他,亲近他,而不是疏远他,冷落他……
夜璃歌一动不动,直到他抽身离去。
“如果北宏成了天承大陆第一强国,你待,怎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傅沧泓拧起眉头。
“没什么意思。”夜璃歌的手指下意识地拨动着书角。
“你把话说明白!”傅沧泓大手张开,摁在书页上,目光很有些逼人。
说明白吗?要说明白吗?很多事情,一旦说得太明白,或许再完美的感情,也会瞬间灰飞烟灭吧。
夜璃歌忽然觉得疲倦,深深的疲倦——是不是什么都不过问,把一切交给他,会比较好?
可是——那碧水村里发生的一幕幕,突如其来地闯入脑海之中,让她无法再维持这种表面的平静。
是呵。
谁让她如此清醒,片刻欺骗麻醉都做不到。
“璃歌……”傅沧泓伸手摁住她的肩头,想要解释什么,厢房门却“吱呀”一声,轻轻被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