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夜璃歌,夜天诤终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些。”
“是。”夜璃歌再次答应了一声,这才纵身跃上高高的屋脊,消失无踪。
“天诤,”暗处身形一晃,却是夏紫痕走了出来,眸中满含忧色,“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
“我只是——”夜天诤深吸了口长气,“希望咱们的女儿幸福。”
“可是——欺君,乃是遗祸满门的大罪啊。”
“凤凰展翅啸九天,即便是皇权赫赫,也锁她不住。难道,你不希望咱们的女儿,能快乐美满地渡过她以后的人生么?”
“那个傅沧泓,真有你说的那么可靠?”
“是。”
他这一生,很少说是,一旦说了是,那便是。
只是他想不到,那个男人,比他所想象的,做得更加彻底,更加坚决,甚至坚决到,走向了他所期待的负面……
璃国边界。
彤星城。
“听说了吗?太子的大婚礼取消了。”
“取消了?为什么?”
“太子妃都没有了,太子一个人能大婚吗?”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呢?”
“好像是被金瑞的暗探给截走了。”
“哪能呢,是前线战事吃紧,领军打仗去了。”
“都不是,是司天监监正说,今年皇家不宜婚娶,故而推迟了嫁期……”
“总而言之,这夜家凤凰,又单飞了……”
“听说太子气坏了,把自己关在宫里,不吃不喝,正闹脾气呢。”
小小的酒楼,南来北往的过客,扯着闲篇。
“水狼,”饮下杯中烈酒,傅沧泓侧目看向侍立一侧的黑衣男子,“我要你打探的消息呢?”
“……王爷。”水狼摸着兀自隐隐作痛的胸口,欲言又止。
“嗯?!”傅沧泓的浓眉微微向上一挑。
“是!王爷!”不敢违拗,水狼将从炎京城中传出的密报,恭恭敬敬地呈上。
夜天诤引咎离职?
夜璃歌失踪?
太子大婚取消?
黑色浓眉拧得更紧,傅沧泓目光闪烁——夜璃歌,你这是在玩什么?
视线缓缓移开,落到桌边的惊虹剑上。那种丝丝袅袅的微涩与闷痛,再次在胸臆间弥漫开来——
夜璃歌。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在我绝望的时候,再次给我希望,又总在我希望的时候,将我推入绝望?
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我?
“王爷!”一道人影如旋风般卷进,直至桌前。
傅沧泓面色一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六庄、九庄、十六庄暴露,庄中所有人等均被斩杀……一个……不留……”
傅沧泓双眸赫然瞪大,话音冰寒:“谁做的?”
来人摇头:“不知道。属下猜测,怕是宫中那位。”
放于膝上的双手蓦地攥紧,傅沧泓额上青筋微微爆起:“不可能……如果是他,不可能等到今天。”
“王爷,最近庄子里蹊跷的事越来越多,王爷还是请尽快回国吧。”
“知道了。”冷然吐出三个字,傅沧泓伸手拿起惊虹剑,迈着沉甸甸的步子,朝酒楼外走去。
黯淡的天光,勾勒出他深凝的背影,冷沉如山。
十年。
为了经营出足够的,用以保护自己的势力,他用了十年。
按照爹爹临终前的吩咐,时时处处小心翼翼,韬光养晦,藏纳机锋,外作闲散,内蓄-精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曾想,他在暗中进行的一切,还是终被人察觉。
若是有人拿此大做文章,在那人面前告他一个谋逆之罪——
傅沧泓的心,陡陡一颤——璃歌,璃歌,你不愿随我北上,难道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么?
积压心中的郁闷之气,刹那间一扫而空。
水狼火狼但觉眼前一花,他们的王爷,已然如流光般飞了出去。
苍茫山水里,傅沧泓拔足狂奔,一股说不出的欢欣鼓舞,在胸中横冲直撞——
原来,他的璃歌并不是不相信他,并不是不愿跟着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若我有难,你当如何?”
“与尔共担!”
犹记得碧倚楼中,他对安阳涪顼拔剑相向时,面对他的质问,她如斯答复。
原来,她并没有说谎,而是预先洞察了所有的危机,选择以沉默的方式,去一一化解。
倘若他们此时携手,璃国容不得他们,北宏容不得他们,那么天下间,无一处一地,能够容得他们。
璃歌,璃歌,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望着高远的长空,傅沧泓不住地叩问自己的心,却久久,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爷,走吧。”
迈步上前,火狼轻声提醒道。
“水狼,”傅沧泓身形不动,字字深沉,“你不必随我回国,仍旧留在炎京,如果……她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禀报,听清楚了么?”
“是——”水狼躬身领命。
“走吧。”最后朝炎京的方向看了一眼,傅沧泓背道转向,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