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她,夜璃歌心中不由掠过丝异样,难以形容的异样,尤其是,想到这个孩子是傅沧泓的,那感觉更异样。
不是敌意,不是醋意,而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
不想正视这个事实。
但它仍然存在。
“夜璃歌,你想怎样?”
“我?你觉得我想怎样?”袖起两只手,夜璃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杀了你?还是杀了这个孩子?”
“我知道,”纪飞烟眼里闪过丝冷光,“你是个极厉害的女人,他又那么爱你,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岔手……但是我不会求你,因为哀求,只会让你瞧不起……我——”
她忽然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曲膝在夜璃歌面前跪下:“我,想把祈儿,托付给你!”
“什么?”夜璃歌吃了一惊,当即站起身来——纪飞烟这样的做法,显然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知道,”纪飞烟一行说着,眼中扑簌簌掉下泪来,“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护住祈儿,若祈儿留在我这里,他,他迟早,迟早会——”
“他不会!”不等她把话说完,夜璃歌便重重地道。
“就算他不会,也不敢保证别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我?”
“是。”纪飞烟抬头,定定地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所以一定不会,伤害他的孩子。”
夜璃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是我,不答应呢?”
“你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祈儿一生一世的平安。”
纪飞烟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沉,那么重。
这大概是每个母亲,对孩子最衷心的承诺吧。
夜璃歌沉默了很久。
“祈儿,我不会带走,你的命,我也不会要——从今以后,你搬到蔚华馆去住,我会让火狼,另拨一些人,特别地照顾你们母子。”
交代下这么句话,夜璃歌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阴毒寒光。
……
明月居。
“火狼。”
“属下在。”
“自明日起,你单派两百名护卫,日夜守卫蔚华馆,再拨三十名宫侍,仔细照料纪飞烟母子的饮食起居。”
“这——”火狼不由微微一怔,“要向皇上请示吗?”
“不必,”夜璃歌摆摆手,“我会找时间,说服他的。”
“是。”火狼躬身领命,又满脸小心翼翼地道,“时间已经晚了,要传膳吗?”
“传吧。”夜璃歌目光看向远处,脸色很是有些恍惚。
……
“她怎么样?”
“已经在明月居宿下了。”
“嗯。”傅沧泓点点头。
“皇上,夜小姐有命,令属下——”
“什么都不必说,按她的意思办吧。”傅沧泓很有些心灰意懒,心里的懊丧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呆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
可是他知道,夜璃歌的性子,说出的话,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而他自己,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狼,拼命抓挠着爪子,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发泄怒气。
“……那,属下告退了。”
“火狼。”
“陪朕坐会儿。”
这——?火狼不由一怔——傅沧泓可是很少流露出这种懦弱与倦怠。
当下,他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傅沧泓靠在椅中,仰起头来,看着精致的雕梁画顶,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皇上,”火狼忍不住出声劝慰道,“您振作一点吧,属下想,等过段日子,夜小姐的气,自然就消了……”
“过段日子?”傅沧泓唇边露出丝苦笑,“你不懂,你不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火狼默然,他确实不懂。
“好了,”半晌,傅沧泓坐起身来——无论如何,他自己的问题,需要自己去面对。
“属下告退。”
仰躺在椅中,直听得外面声声更鼓传来,傅沧泓方站起身,披上大氅,出龙赫殿,往明月居而去——虽然,她不想见他,他却想见她,很想很想。
明月居中。
夜璃歌双手环于胸前,静静靠着亭柱,望着深黛色夜空中,那一轮银牙似的月亮。
白日里承极殿上的那一幕,始终在脑海里萦绕不去——纵然她素来理智清醒,却到这一刻,也没能厘清思绪。
怨吗?
恨吗?
似乎都没有。
她相信傅沧泓,相信他的感情,也相信,纪飞烟只是个意外——他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纵然没有她,他也不会喜欢。
这个世界上,有的男人看到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都会生出想法,而有的男人,却始终只衷情于一个。
譬如傅沧泓。
那么她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还是觉得失落?
说不清楚。
或许女人的心绪,很多时候就是一本糊涂的帐。
但夜璃歌是不会允许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糊涂下去的——如果她拿定主意,要继续跟傅沧泓在一起,就必须去面对这个问题。
转头的瞬间,她瞥见那个男人,站在对面的柳堤上,痴痴地看着她,那目光模样,让人心酸……